“你的意思是……”聶南歸薄唇輕抿。

    他探究地看了賈老太太一會兒，才淡聲道，“我不太明白。”

    賈老太太嘆了口氣。

    “南歸，你是個聰明人。宋家現在是個什麼情形，不用我說，你也應該知道。拋開宋老爺子不提，就宋家二房的那個媳婦兒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更別說還有宋青雲那樣的糊塗東西了。如果真的讓言晞認祖歸宗，沒有她親爹護著，她恐怕會被那群人啃得連骨頭渣滓都不剩吧？”

    “可……”

    聶南歸動了動嘴唇，可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賈老太太再次打斷。

    “南歸，我知道你是個有本事的，現在，也能護得住言晞。可如果言晞真的回了宋家，難道你還能將手伸到宋家不成？”

    說到這兒，賈老太太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目光竟變得幽深了起來。

    良久，她纔再次開口道，“今時不同往日。若是宋家大爺還在……”

    “如果、”聶南歸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言晞的父親還活著呢？”

    “活著？這怎麼可能？”賈老太太連連搖頭。

    可對上聶南歸那雙深邃的眸子，她卻也不確定了起來。

    想了想，她還是搖頭道，“如果他活著，又怎會不來找言晞呢？他既然不來找，就說明心裏根本就沒有言晞這個閨女。再說了，當初，他走得無影無蹤，連句道歉的話都沒有留下，難不成，還要讓言晞主動上門去找他？我賈家就算再落魄，也做不出這麼不要臉面的事情來！”

    聶南歸微微一怔。

    他從賈老太太的語氣裡捕捉到了一絲明顯的怨氣。

    可這抹怨氣其實是在針對言晞生父對賈美慧的不負責任。

    說白了，賈老太太根本就是在替賈美慧出氣。

    或許……當年言晞被調包的事情也並非只是夏遠山一人的主意？

    聶南歸不禁皺了皺眉，目光中帶了一抹探究。

    賈老太太的眼神並未閃躲，而是沉聲道，“南歸，你別怪我偏心。美慧她畢竟是我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我不疼她，還能疼誰呢？說到底，這一切都是我和言晞她外公造下的孽啊！”

    說到後來，賈老太太的眼睛裏竟染上了點點淚意。

    聶南歸看著這樣的賈老太太，心中到底還是存有一絲不忍。

    珠寶生意看似風光，可過得卻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稍有不慎，便會人貨俱亡。

    現在如此，二十年只會更甚如此。

    爲了生存，賈老爺子和賈老太太選擇和宋家大爺合作，甚至將自己的女兒送了出去，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聶南歸能夠理解賈老太太對賈美慧的虧欠。

    可是言晞呢？

    言晞何辜？

    她為什麼要成為賈家的犧牲品呢？

    聶南歸其實很想質問兩句，可話到嘴邊，卻又變成一句，“我明白您的意思。”

    只是明白，卻並沒有要答應賈老太太的意思。

    賈老太太也沒有勉強，只是略顯失望地說道，“我希望你再考慮考慮。”

    說完，她又衝着聶南歸揮了揮手，一臉疲憊地說道，“好了，我也累了，你不用再這裏守著我了，還是去隔壁陪陪言晞吧。言晞……言晞她是個好孩子，我希望你能好好對她，一定不要辜負她啊！”

    “我會的。”

    聶南歸應了一聲，並沒有繼續逗留。

    離開病房後，他一眼就瞥見了坐在走廊上的夏言晞。

    “怎麼沒去睡覺？”聶南歸走到夏言晞的身邊，習慣性的想要揉一揉夏言晞的腦袋，可夏言晞卻微微將頭偏到了一邊。

    聶南歸掌心一空，看向夏言晞的目光中不由帶了一絲不解。

    爲了不讓聶南歸察覺到自己的心思，夏言晞只能牽起唇角，勉強地擺出了一副好奇的神情。

    “外婆和你說了什麼？”她問道。

    “也沒什麼。”

    聶南歸垂了垂眸，正想著該如何解釋，可夏言晞竟是破天荒地沒有追問，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哦。”

    聶南歸怔了怔，眼裏閃過一抹訝異。

    沉默良久，他才忍不住喚了一句，“言晞……”

    “怎麼？”夏言晞抬起頭來。

    “你、”聶南歸躊躇片刻，才又再次開口道，“你會好奇自己的身世麼？”

    “身世？”夏言晞微微一愣，半天才明白了聶南歸的意思，“你是說我的生父？”

    聶南歸點了點頭。

    “你想知道他是誰麼？”

    “不想。”夏言晞毫不猶豫地說道。

    說完，她又忍不住打量了聶南歸一番。

    “你知道，是麼？”她忽然問道。雖然是疑問的語句，可夏言晞的語氣裡卻充滿了篤定。

    她也不等聶南歸回答，就自顧自地繼續說了起來，“聶南歸，你為什麼總是能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呢？我本以為經過了一年的相處，我已經足夠了解你了。但每當我這樣想的時候，卻又總會發生一些讓我措手不及的事情。可即便如此，我還是想要相信你。你說……可不可笑？”

    “我……”

    夏言晞語氣中的自嘲讓聶南歸的心不由顫了兩下。

    如果之前還只是猜測的話，那現在，他便可以肯定，夏言晞一定聽到了自己和程修遠的談話。

    她，是在怪自己瞞著她吧？

    可那件事情……

    他並沒有故意要瞞著夏言晞的意思。

    之所以不說，也只是爲了保護她而已。

    聶南歸猶豫了很久，最後，也只能充滿歉疚地將夏言晞的手握在了掌心。

    “言晞，抱歉。”他一字一頓，說得極為緩慢。

    比起被誤解和責怪，他更加不希望看見夏言晞傷心的模樣。

    話落的瞬間，夏言晞眸子裡僅存的光便也肉眼可見地暗了下去。

    她默不作聲地將自己的手硬生生地從聶南歸的手中抽了出來。

    “啪嗒！”

    一顆溫熱的淚珠砸在了聶南歸的手上。

    聶南歸頓時手足無措了起來。

    他忍不住想要替夏言晞擦乾眼淚，可夏言晞卻已經先他一步，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聶南歸，讓我靜一靜，好麼？”夏言晞開口道。

    聶南歸動作一僵，竟是不知道該答應還是該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