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木劍符籙
年底,面前掛上紅紙對聯,喜慶歡愉。
這一天是張老伯最忙的時候,來請他的人住在皇城西面偏僻之地,亂葬崗所在,都是提著酒肉,請他去那亂葬崗,作上一場法事。
亂葬崗是楚國建國三千年便存在,流傳有許多傳說,烏鴉成群,陰晦之氣十分之中,常年籠罩陰霾。
據說是楚國當年在此,坑殺了百萬軍士,也有傳是這裏本就是上古的大葬坑,因處在龍脈之上,因而楚國才選擇將皇城選址在此。
這些都是野史閒談,真偽已不可知,就是宗門仙人來此處,也沒有看出什麼端倪。
對這些,張老伯為人十分和善,沒有因恐沾惹陰晦不詳,而折壽染病,那些正經做法的道長,因一些事,都很避穢,不敢去那兒。
而自老住在亂葬崗旁的居民,為求心安,都會這天來找張老伯。
路上,張老伯已經換上了掛在牆上的道袍,清灰之色,很是老舊,而林陸則是幫拿著其他東西,一把古樸的木劍,五尺有餘,劍身簡樸,看不出一點花紋,就像是隨意削成的,很不顯眼,只是看起來有些歷史了,有歲月的滄桑之氣。
原來張老伯祖上並非住在皇城,而是從荒州東部遷徙而來,一千年或是兩千年,確切的時間,已經記不清楚了,只知老人祖上是道士,有一些道家驅鬼除晦的手段。
到了張老伯這裏,很多傳承都斷絕了,只有一些窮苦人家,請不起正經道士,就帶上些油鹽柴米等,請上老伯畫上兩道符籙,或是燒雞蛋祛邪魅。
效果極佳,而張老伯平日似很避諱,不喜用這些,只是有人誠懇請他,出於好心,纔會換上道袍、帶上祖傳木劍,並不以此為業。
走了近一個時辰,大雪依舊灑落著,大地紅裝素裹,只有皇宮有陣法加持,鍾天地靈秀,四季如春,不比這冷冽的大地,時常有窮人凍死而不知。
林陸跟著張老伯,穿過破落的老街屋牆,其後十幾裡地,偶有小土包隆起,枯樹石塊,一股陰冷之氣襲來,有一種肅穆之感,陰風呼嘯著,老烏鴉在“呱呱”叫著。
“張老伯,這些日子,亂葬崗陰風愈發厲害了,這裏不少人,都得了病,還請你想個法子。”帶路的是一個絡腮鬍漢子,他語氣誠懇。
“老頭子這半吊道士,只能盡力了。”張老伯搖頭。
不過林陸眼底流露一絲訝異,當他將木劍交給張老伯之後,明顯的陰穢之氣,霎時之間,便向着他侵蝕而來,要由他七竅入體。
雖然他修為廢去了,可修行過無瑕《道引》,對天地間汙穢之氣,有一種本能的感應。
“這裏只是亂葬崗的邊緣地帶,想不到死氣便如此濃郁了,難怪這些人要請張老伯幫忙。”林陸站在一邊,心下想到。
“把東西拿來罷。”張老伯對叫王柱的男子說道。
他身後跟著的是十幾個,有大有小,有老有少,此時面容都有些枯槁,面黃肌瘦的。
林陸看著輕嘆,常年居住於此地,死氣侵蝕之下,難免身體狀況要出問題,會折壽元。
“快,李嬸把你家公雞拿出來。”這都是事前商量好的,男子讓一個帶著頭巾的大嬸拿出公雞。
很快,一碗熱騰騰的雞血,便端到了張老伯面前。
張老伯借過,手有些顫顫巍巍的,在地上露出褐色大石之上,手指沾上雞血,書寫玄奧的紋路,很快一道符籙便成形了。
張老伯刻完一道之後,便以木劍戳著黃紙,點燃,灰燼灑落在還未乾涸的血跡之上。
錯落的石頭之上,有很多黑紅的痕跡,顯然是一年前張老伯書寫的。
林陸仔細看著符籙,暗暗心驚,“這符籙看似普通,修道之人看來,卻好似有著‘道韻’,張老伯祖上看來也是了不得的修仙人物,只是不知怎麼傳承斷絕了。”
他看得很仔細,當黃紙徹底化作黑色餘燼,落在雞血書寫的符籙之上時,林陸明顯感覺這裏的死氣,微弱了幾分,被阻絕了一些。
有一股秘力,將死氣驅散了。
張老伯寫的什慢,每一道都要耗費他大量的心神。
林陸站在一旁,望向亂葬崗最深處,隱約可見黑色陰風陣陣,似乎有大量的白骨裸露著,死氣沖霄,使這裏常年不見陽光。
張老伯一共刻畫了九道符籙,在三百丈的地方,幾塊以特定位置擺放的石塊之上,做完,老人很勞累,近八十歲年邁的身子,已經很難在經此消耗了。
他禮貌的遞過還有雞血的碗,接過林陸遞過的柺杖。
“多謝張老伯了。”十幾人齊齊感謝。
他們雖短暫時間感受不到,此地的死氣已經被隔絕了許多,可長此以往,身體的狀況,他們最為知曉,老人刻畫的符籙,是絕對有用的。
“唉,年紀大了,我怕後面有些力不從心,老頭子死了,就要另找他人了。”張老伯笑道。
“那哪能,好人活百歲。”男子認真道。
做完,張老伯和林陸並沒有留下來吃飯,回到家中,將熱灰刨開,點了些木屑雜物。
林陸一手那木劍黃紙,一手提著公雞。
很熟練的燒了一鍋開水,林陸將公雞拔毛,燉在了鍋中,不久,隨鍋蓋之下水“咕嚕嚕”沸騰,不大的房間,已經香氣撲鼻了。
這隻雞自是做完法事之後,亂葬崗邊緣城民,一併送於張老伯的。
喝著香濃的雞湯,吃著雞肉,很滿足,讓林陸很感慨,凡人的快樂,便是如此樸素而自然,吃飽穿暖,一老一少在凜冽的寒冬之中相依為命,便已是莫大的滿足。
吃完東西之後,林陸熟練的收拾碗筷,而張老伯則是將道袍和木劍收好,從新放到了香火臺下的盒子,而供奉的畫像,一席金袍,劍眉入鬢,屹立雲端之上,仿若謫仙,雖然畫像已經很老舊,被煙燻得發黃,卻依舊可以感受到男子的神武,而畫像正是世人供奉的——軒轅古帝。
張老伯取出一個落滿灰塵的匣子,乾枯手掌摩挲邊緣,臉露落寞之色。
林陸看在眼裏,沒有說話,洗完之後,將木桌擦得油亮,在寒冷天氣之中,還在冒著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