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命中僅有一決 豈能兩全其美
隨著中年男子的漸行漸遠,公顥寒的位置竟是朝著夢神星越來越近,速度之快好似用不了多久就能到達。
蘭西月右腳一踏地面縱身飛起,幾息的功夫穿過了凜冽的罡風層,手中長劍幻化在手,畢生領悟的幾種規則之力纏繞在側,多彩的光芒沖天而起,隱隱的碰撞與排斥造就了“轟隆隆”的聲響。
“今生因你,但願來世繼續為你。”蘭西月就這樣浮空而立,口中低語著埋藏很久的話語,看著前方漆黑一片的星空,她在等待一道流星的劃過。
公顥寒的意識再次封閉,他並不清楚外界所發生的一切。“如果我想衝破這裏,我必須要擁有比血崖更強大的力量,我不管現在操控這一切的人是誰,但我一定會讓他給我一個說法…或者付出代價!”
中年男子的腳步突然頓了一下,就是這一頓,臉色上的微妙變化清晰表露。“如果老夫沒猜錯,這就是他的那個相好蘭西月,今天就由老夫來測測你們彼此的情感。”
時間流逝,中年男子的身影越發地清晰,他身上所散發的氣場直接壓制了蘭西月手中近乎所有的規則之力,道道內力憑空而來,似是硬生生從天地間煉化而出一般凝結在一起形成了一張巨大的幕布。
其上正是忤天劍的世界,公顥寒的神魂盤坐其中,面色如常。
“你應該認識他,雖然他不會死,但是也出不來了。”中年男子說著又是大手一揮,身前幾丈遠的地方出現了一道不大的裂隙,公顥寒的肉體竟是幻化而出。
這具身體上滿是滲人的死氣,由於少了公顥寒的操控,散出的冰寒讓本就舉步維艱的蘭西月更難支援,她的呼吸越來越急促。
“你…想幹…什麼……咳咳。”
“我是來告訴你怎麼救他的,這個人對於我還有用,而且今天的事情你不許告訴任何人,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能擊敗我的人已經死了。”男子嘴角浮動著怪異的笑容。
“所以,你是無敵的了……既然如此…額咳…那你為什麼還有為難他!”
“不為什麼,就憑他是當年被選定之人,要不然你認為我會對一個接不下我一招的鼠輩有什麼交集?”男子話風一轉,聲音瞬間嚴厲尖銳起來,蘭西月直直鮮血溢位,雙眼都被震得有些渙散。
“歡迎來到劍靈幻境,至於你能闖多遠,完全取決於你自己的悟性。”
這是蘭西月意識被封鎖前最後的聲音,隨著記憶的塵封,隨著畫面的變化,她虛幻的身體出現在了忤天劍之中。但是公顥寒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察覺,他依舊安靜的坐著。
誰又可知,他的身前不遠處,懸浮著一個雙眼緊閉的女子,寧靜安詳的臉上有一道乾涸的血跡,即使有些蒼白,卻看不到絲毫的痛苦。
回想起半年前她也曾踏過公顥寒內心的大門,事到如今,以前的遺憾早已彌補,如果要說虧欠,蘭西月還欠著公顥寒一樣東西——一句發自真心的承諾。
身前是一條曲曲折折的小路。
這條小道十分長,蘭西月自己從未走過,她只是能遠遠地望著遠處,在她被賦予的記憶裡,那裏通向公家府邸的主幹,四周圍牆處處,每一堵牆上都帶著回憶,這些對於蘭西月來講都是那段不堪回首的痛苦,難以忘懷。
抬頭觀望,那片被分割開來的小小天空中飄來了幾朵雲彩,灰白一片。
而那道藍色的天,在這多雨的季節時常被遮掩起來,低沉,夾雜著密不透風的窒息感。
對於這樣壓抑的環境,蘭西月逃避過,這是她成為奴隸的那幾天,那個白髮青年告訴他:“他不喜歡自己,更談不上愛。”蘭西月現在只能回想起痛苦,那些美好的記憶被徹底塵封。
身體不由自主地順著小道向着自己的住處緩緩走去,蘭西月不禁想起了記憶中唯一的彩色,在外面的輕鬆,開放。
至少她眼中的世界還能多幾種色彩,不再是日日守著灰色的一切,在這種壓抑與不快中度過奴隸一般的生活。
她是一個武者,不是奴僕,更不是被人隨意欺凌,隨意霸佔的工具。
蘭西月的母親在生他的時候不幸去世了,而他的父親也因此一病不起,直到蘭西月自己四歲那年,父親外出不慎跌入了河中,等第二天有洗衣的婦女找到他父親的時候,他的父親已然在河面上漂了整整一夜了……
若不是看蘭西月的資質尚可,也許可以修武,或許在他四歲那年,他的命運可能早已被改寫成了流落街頭的乞丐,靠嗟來之食度日,在眾人的唾棄中求生。
這段記憶本應被夢神封印,但是在中年男子的驅使之下開啟。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蘭西月的眼中浮現了一塊滿是裂紋的石磚,這塊石磚上還有些不知道從哪來的青苔,髒兮兮地附著在上面,帶著一片土色,亦帶著一絲難得的綠意。
看到這裏,蘭西月的腳步緩緩地停頓下來,因為這塊石磚正對著的那道拱門,就是她的住處。
蘭西月時常會回想自己記憶中僅有的短暫的幾年時間。
從小到大,無依無靠。
靠著尚可的資質,使得夢神派了專人照顧自己的幼年成長,勉強也是無憂無慮,父母雙亡的自己,只能仗著自己有幸進入夢神星修煉的那一點點小小名分。
每每到了真正靠自己出頭的時候,蘭西月也只能是束手無策,暗自忍受。
而夢神卻沒有再幫過她一次,只是讓她獨自去忍受。
坐在那條長長的通鋪邊上,蘭西月呆呆地看著門外,相比於別的地方,這裏的色彩並不是一模一樣的灰,只是蘭西月希望,自己的眼前也能多一些色彩斑斕的東西,哪怕僅僅是一顆掛不了幾片葉子的枯木,看那落葉蕭蕭,也總比這淡薄如水的日子要多幾分樂趣。
記憶中的她,看著那顆樹由盛轉衰,只是自己卻沒能自力更生,越挫越強。
直到今天,雖然自己與崩潰的距離越來越近,但是她卻只能選擇軟弱地受人欺辱。
她並不想死,頂著死亡的壓力,靠自己一人努力。
蘭西月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下去,也不知道自己還能走多遠,更不知道,如果自己被驅趕而出,又將何去何從?
這隊巡邏的守衛加快了步伐,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和刀劍盔甲碰撞的“叮噹”聲,蘭西月沒有回頭,她依舊向前走著。
“站住!”一個守衛粗暴地抓住了她的肩膀,隨著“咔嚓”一聲,疼痛彙集了她的神經,一咬牙,掙開阻礙,向前直直跑去。
木門被撞開了一道縫隙,她踉蹌地走出,卻被兩個守衛攔下。想要開口乞求,後頸已然遭受了重創。
她的意識被撕心的疼痛拉回,再次折磨,再次輪迴……
而下一幕,她更能感受到內心的掙扎與痛苦。
“那個賤奴,本來已經跑到大門了,但是已經被侍衛抓回來了。”
“以後這種事情不用來煩我,重新關起來就是了,沒我的命令不能讓她死了!”
侍衛連連答應,眼中卻是閃過一絲陰狠。走到柴房,看著地上披頭散髮的蘭西月,即使她的相貌已然狼狽不堪,但是那驚人的美貌還是映入了侍衛的眼簾。
侍衛淫笑一聲,鬆了鬆腰帶,走到近前。
“誒呀,小妞,看這樣子應該很疼啊,你要是把本大爺伺候好了,我或許能讓你舒服一點,怎麼……”
侍衛的話剛說了一半,臉上就被蘭西月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
“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敬酒不喫喫罰酒,今天你就算是在不願意,本大爺也要讓你服服帖帖的!”
隨著侍衛的手在蘭西月的衣服上胡亂地撕扯,一聲聲女子的驚呼也傳了出來……
只是這一次,公顥寒沒來救她,許是硬生生地改變了記憶中應有的軌跡,她的雙目血絲密佈,他能感受到頭骨之中無法拔除的疼痛。
“我…蘭西月,願意一生一世,為奴……唔……為……”
畫面到這一刻戛然而止,蘭西月的神識已然無法繼續承受,她的目光中滿是憤怒,她的腳步堅定而沉重,沒有一絲一毫的聲響。
她的手中提著一把長劍,直直走向公顥寒的位置,一劍就想刺出。
公顥寒沒有醒來……
劍鋒離他的脖子不到三寸……
他依舊沒有醒來。
直到劍鋒上的冰冷貼上了神識,公顥寒的雙眼才展露了明亮的光芒。但是他的身體沒有挪動,就連掐著手訣的雙手也沒有動,剛纔的這段時間,他回想了很多事,自然也明白了很多事。
“我從你的眼睛中能看到仇恨,雖然我想不到一個奴隸怎麼可能弒主,但是我不打算阻止你,如果用我的死能讓這一切平息,能讓你活著走出這裏,一切都是值得的。”
公顥寒繼續吐納起來,平緩的死氣沒有任何的暴躁,而蘭西月也只需要輕輕一劍,就能要了他的命。
“用生命作為賭注的東西一生只能選擇一次,怎麼可能會兩全其美,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如果我真正走過了剩下的三盞琉璃燈,我或許能早些明白……我早該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