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九重天，神殿桐宮，流光溢彩。

    “稟神尊，方纔綸心境有了重明鳥的身影。”一位白羽為冠，灰紗為衣的男仙者垂目而立。

    “第季，她可是回到清明宮中？”

    “回神尊，倒不是在神界而是在人界，一隻蟒蛇腹中，巧的是在那隻豁罪的蟠龍也盤踞在此。”

    “那蟒蛇怎麼會是重明鳥的對手？”

    “這重明鳥神魄寄託在一個凡胎裡，才騙過了之前我們派遣到六界的仙鳥，她只有神元沒有神力，這蟒蛇若是消耗了她的神元我們便不用等她回到神界。”

    “找了神界，魔界，仙界，妖界，靈界那隻重明鳥竟然逃到了只有神諭歷劫才能去的人界。”

    又飛來一位灰羽為冠，黑紗為衣的仙者，在綠蘿垂掛的桐宮中走廊上，低著頭稟報面前這位七彩仙衣的神尊南凰。

    她清瘦蒼白的臉，纖體如煙像化在這神界的流風中，面無表情甚至有點沒有魂魄，輕撫著一隻箜篌，那箜篌只有啞音，神者的手碰到琴絃琴絃便被灼燒為一縷紅煙，紅煙裡箜篌又自己生出琴絃，只見那箜篌落地之處，一團灰燼。

    “稟神尊，那重明鳥寄生那人瀕死之際激發了神力，這才被綸心境鎖住神魄行跡。她取了那蟒蛇的元神，這會兒已經到了人界修仙勘界的一座高山之上。”

    “妹妹啊，我一定拿了那重明鳥的重眸來祭奠你。”南凰將頭垂在箜篌上，眼睛無光看著遠處眾神山縹緲在蒼雲之上，一剎那從各處飛來千萬只彩鳥，齊齊落在桐宮兩個偏殿的兩隻巨大開著粉蕊白花的梧桐樹上。

    “神尊，沒有天棋宮裏上古神尊巾棋下人界的神諭，這麼多神鳥是穿不過禁流屏的。”

    “第雲，神尊不必親自派神鳥去人界，我座下的朱雀帶回訊息：妖界，靈界和人界重疊的邊境無望山上的冶光閣，妖界北境的君王叫冼華，有一愛侶是一隻黑狸，偷跑去人界求丹時被巾棋派去鎮守人間與仙界交界的蜀山上神獸之麒麟所傷，這冼華百年前為黑狸求藥還被青丘九尾狐春奴騙了三隻妖神魄。”

    “第季，你派朱雀去無望山上，拿著【四胡志】去告訴他重明鳥心竅之神血可澆滅麒麟火。”

    “前些日子白澤在巾棋處求了神諭去了人界，也寄在人魄中。白澤一直跟在重明鳥身後，要想娶重明鳥的心竅之血，恐怕洗華自己也得不了好處。”第雲說。“這神界也好，魔界也罷，六界裡都是以此換彼，看得大家都得到了新的物什，實者也失去不少。後來九尾狐春奴用這妖神魄去了都是獸身人面、大耳的奢比屍國，盜走一根前奢比屍王的琵琶骨，盜骨時失去一隻尾巴，又去了沉在西海的深円深谷找到九平鼎，正在練啟明匙，妄圖開啟人界與靈界重疊處的地下二十四鏡影樓。”

    人間塞北，燕國，一路輕塵漫漫。

    又在河谷裡牽著馬走了半柱香時辰，到了一個重兵把手叫葫蘆口的地方。那營官姓許，今日格外開心，一直望著燕然山的來路。倒不是柳懷言前來，似乎有所期盼。

    “是心儀的姑娘要來吧，按兩國禮儀來講，這個營官他連官腔都不跟你打，也不派嚮導護衛給你，才如此急切。”

    柳懷言說：“這樣大家都還輕鬆些。”

    中原士兵平日駐紮在葫蘆口外，營地則在葫蘆口裏麵。裡面風小，且有集市物資豐富。葫蘆口就是兩排高山陡然合在一齊，形成的一線天，可容許兩馬並騎透過，只一會兒眼前的景象又豁然開朗——一小一大兩個低矮的平原，與合圍的山勢走向來看，就是一個巨大葫蘆。

    葫蘆口進去就是一個葫蘆形的平坦地帶，除了有河道聚集，還有暗河在此地彙集。

    孔雀藍琉璃麵的牆磚，以及青瓦灰土，燕國碧斯人的皇城夏宮就立在羅牠山脈和古牠山脈河流的巨大淺抵上，因為水源充足，河谷青草茂密，樺樹藹藹成林。

    一個繁華的市集圍著夏宮北面的出口而建了綿延十里，看上去十分廣闊，遠遠的就能聽見熱鬧的各國口音人聲。

    “新到的蜀繡哎，九兩銀一匹，蘇繡八折起售。”

    “後院剛烤好了的肥羊腿，買三送一哎。”

    “寧九歌新書【王爺難猜】已經到貨啦。”

    “大俠，要不裡面看看，我家姑娘可都是水靈靈的個個跟天仙似的。”

    “拉倒吧，上個月你說的那卿娘，長得跟大秦國年畫上的門神似的。”

    “這不是沙漠裡氣候太乾燥，那卿娘體虛被曬黑了，來了沙漠胃口好一不小心就吃胖了些，爺，我這次可不騙你，那傾月姑娘，可真是神仙一樣的美人兒。”

    “叫什麼爺，叫大俠！行吧，我去看看找點樂子。要是這姑娘再不好看啊，我就拆了你這樓子。”

    行了十多日，終於到了這青草豐茂，半城喧囂，半城寧靜之地。

    整個狄布集市因為在塞北的腹地，融合了這附近幾個鄰國城鎮的佈局：馬場，糧局，布莊，菜市，賭局，典當鋪，書局，書塾，*院，驛站，還有幾座大營環繞著夏宮。街上出門的金髮碧眼碧斯人很少，都是北邊柔然國，南邊蜀國，中原大秦國，東邊術榮國，西邊西母國往來的客商與遊人居多。

    人們穿著鮮豔奪目，五彩斑斕的衣服。因為天氣依舊炎熱，好多都是薄紗或露著胳膊或露著大腿，一群愛美的姑娘，看樣子來自西母國。用輕紗遮面來遮蔽陽光，露出的雙目眼睛細長魅惑，挎著柳枝做的籃筐挑著蔬果和鮮花，錦心看著姑娘在馬上失了神。

    集市人來人往，好多商家店面放不下自家的貨物直接霸佔道路，這樣顧客更容易看到自己想要的貨品。因為商鋪霸佔街道嚴重，人們集在一起，擠來擠去。

    滿身贅肉的酒館老闆娘挽著褲腿在集市正中央的十字路處拉客，一個小廝則在老闆娘後身的木頭門檻上曬著太陽睡覺，客人進門也不抬頭看一眼。

    書局和賭局的中間站著一個右手抱著刀的青年，看著自己左手的一兩紋銀，心裏盤算著，一直拿不定主意。

    “我是拿這一兩紋銀去買娘子要的書，還是去賭局翻翻本再買這些書呢？那萬一輸了呢？回去又得跪炒紅的沙土了但我已經輸了三次了，這次一定會贏了吧。”

    有些碧斯人的家後面建了木柵欄還養育了巨大樹木和花圃，有些客棧後面還有果林和草地，草地上放著土做的高大泥灶。旁邊酒站著大秦國來做生意的店老闆，看小廝和掌廚在烤全羊，集市上人頭攢動，吆喝聲傳了好遠。

    集市上瓜果香甜，柳懷言便給了錦心自己的錢袋和馬，自己拿著二兩紋銀回到來時果蔬的那條街，讓她牽著馬去選自己喜歡的客棧。

    拿著柳懷言的錢袋，錦心不見天心崖上面對諸位長老的拘束和謹慎，牽著馬站在一條街都是客棧的路中間，轉著身子左看看又看看，青色長裙陪著她身姿擺動而搖曳。看著夕陽如筆，將天空化成了牡丹水墨圖，遠處疾馳而來的車馬，錦心感覺——太愜意了。

    “終於有機會獨自一人去客棧定客房，這家【馬良花善】不錯，前院有幾株茶花，薔薇已經爬滿了牆壁。”錦心利落的拍拍手。“花善和自在和尚在這裏就好了，我們一定會因為客棧的名字而大飲一宿。”

    “掌櫃，您還有幾間客房？”

    “這位姑娘，您貴姓？現在正是中原各國出遊到此地看新草，夕陽，策馬奔騰的時節，今年老朽特意擴張了後院，新築了幾間客房，您大概有幾位客人？”

    “掌櫃貴姓？我姓唐，客人不多就二位。”

    “老朽姓趙，兩間客房是有的，我們店裏被褥都是新棉所做，三餐都是免費，青菜，水果加牛羊肉管夠。一間客房的價格是一兩五，一共收您二兩六，取個吉利如何？檀兒，去牽馬到後院，用剛到的那批草料。天啦，您這兩匹寶馬可是難得一見，從塞外運出去的跑馬費都可以住這裏小半月了。能容老朽細細看看嗎？這毛髮和唇齒可見其主人在飼養的時候極其用心。”

    掌櫃一身大秦國儒生的打扮，錦心拉著老闆去馬的背後悄悄問探：“趙掌櫃，過會兒有位同我一路的深青色布衣的公子過來，您能不能告訴他現在出遊旺季，客房只有一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