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那灼傷了半張臉的女道長，便是柳懷言的生母——劉夫人，全名紀冷霜，這些都是後話。

    山河倒退，錦心與柳懷言乘著拾翠齋隱梅山莊的傳遞資訊的良駒一路馳騁。

    風景從京州小橋流水，叢林遍佈，曲折小徑，湖光山色到一路向北快馬騎行。眼見離開蜀國後，橫穿一片大秦國疆界，一路地勢開闊，平原上麥穗正結著碩果一望無際。一路上天氣皆是和風晴朗，少有陰雨。因為柳懷言身份的便利，路上的關卡都順利透過，途中二人話語不斷。

    “師傅一向疼愛師妹，可終究不能時時陪著她，教導她。師母去得早，所以養成了師妹這一副乖戾張僻的性子。青冧門經常無故消失婢女僕人，有的不堪忍受大罵侮辱，有的……哎，錦心你上次在青冧門便已經看到一部分的情況。我那天怕你獨自一人在青冧門討不了好處，便不敢與你相認。說來也是我對你照顧不周，不如這樣錦心無論以後你我陌途或同簷，我許你個心願。”

    “柳兄，錦青之前在闌蘇的集市上給我帶回來一本前朝的話本【仙劍奇俠】，裡面記載了一些江湖兒女的情事。杜撰的也有，但好多都是紀實。我知道的就有蜀山掌門長卿爲了蜀山大業與女媧後人紫萱雙雙飲了忘情水而生別，從此相忘江湖。整本傳奇裡，竟然只有我唐門第十九任掌門之女唐雪見與其夫景天曆經波折後相濡以沫，跟【唐門】秘卷裡紀錄相差無幾。江湖前輩有情的能夠生前同簷而居的少之又少，最後只剩下死後同穴。也不知你我最後能落到了什麼結局，但是柳懷言你答應我，無論發生什麼事，一定要告知我一起想辦法，一起抉擇，不要爲了我好，爲了保護我，最後反而將你我生離或者死別。”

    “錦心，你憂思得太多了，此次回青冧門，我便找個時機向師傅稟名實情。”柳懷言其實在出發之前，已經留了個驚喜給錦心。

    “你師妹對你的情思你可清楚？”錦心問他。

    “我也是那夜她偷偷將青鳥帶走，後來她模仿我筆跡給你寫了一封訣別信，被我在門口攔截。我才揣摩出她的心思。加之幾位師弟之前有一提醒，便確定了下來。”柳懷言言語中都是愧疚。

    “中間竟還有冒用你筆記寫信這件事，我竟然不知道。清碧跟我說起你父母之事，這些年你該如何悲痛？趁著現在你我身側無耳目，也可商議如何手刃仇敵，唐門京畿第二十五代長老唐堂與丁雲城弟子也曾受劉將軍的恩德，二位長老一定會鼎力相助。”

    “十多年前，二師弟雲星離開青冧門去了將軍府，我到了將軍府，他正離開。我想把師弟追回來問他要去何處，師傅才告知我生身父母之事，要遠離將軍府以保自己周全。”

    “如今你有幾成把握就可手刃仇敵？”

    “如若錦衣夜行偷偷殺了俞昌，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是此為下計。要想還我父親一個清白，我只有一半的把握。俞昌接了我父親將軍之銜和兩萬人兵權，這幾年不停擴張了自己的勢力，當年的議合派如今勢力更加穩固和壯大。內部勢力盤根錯節，一旦行動上一步走錯就會累牘青冧門，當年我父親老部下或慘死京城被罪貶邊境苦寒之地或萬幸逃脫遠離京畿之外。我這些年已經暗中拉攏和培養自己了一部分自己的勢力，也在暗中收集了證據，錦心你答應不要因為此事而牽扯其中。幾年前我調查俞昌將軍之子俞子將，奇怪的是在雲星出現在將軍府前，將軍府根本不就沒有子嗣，連同小女孩都沒有一個，其中的蹊蹺恐怕百轉千回。”

    “我答應你絕不莽撞行事，但在你需要我幫助的時候一定要告知我。感情這個東西呢，不是今天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就能長遠走下去，你幫幫我，我幫幫你，這樣感情才能深厚。”錦心盯著柳懷言的眼眸說道。

    她帶著狡黠的笑意，真像一隻天下最傲嬌的貓一樣，覺得只要伸出爪子，就能抓住自己喜歡的東西。

    “錦心，我的確很是喜歡你，不過我可瞧不見你那心裏是不是有我這麼一個人。”一向謹慎，明禮的柳懷言也用同樣的方式，這樣回了她一句。

    “來來來，把你的長劍拿來。”錦心說：“破開我的心，看看是不是隻有你一個。”

    “是我先不該與你玩笑，以後別說這種糊塗話，我自然是知道你心裏有我，不然也不會將這些機密與你知道。”柳懷言不好意思再名言談起兒女情事，於是轉移話題說道：

    “依照羊皮捲上山河圖所繪，再有小半天，我們就能走過這山丘，顯出沙漠戈壁。從燕國燕然山到阿爾泰山下，有一條鄂爾渾河。河流的兩岸，除了了外族牧民，也有不少波斯人，漢人，胡人各民族商賈逐利而來，在集市裏開了不少賭場和商鋪，當然也有江湖俠客在此歸隱開了客棧和書局。少時在私塾，夫子給我們講過一段【外疆通】，據說波斯人與我族不同，皆是金髮碧眼。”

    “可能是柳兄不愛閒逛，常守衛在禁宮，所以在京畿沒有遇到。錦青在京畿時，就與波斯人有一些往來。”

    “波斯人我倒是見過兩個，體魄和五官與我們無異，就是語言文字不如大秦和蜀國其他鄰國一樣，與我們有些相同。他們當時在冧帝的書房呱啦說了一堆，只有林將軍聽懂了兩句，說想要貿易往來，用琉璃換我國蜀錦，冧帝不愛那一堆色彩斑駁的琉璃，便沒同意。”

    “柳兄，你莫不是爲了我，向冧帝請了一月長休之期？”錦心自作多情的說。

    “錦心，我原本是打算向冧帝請辭小半年職務，沒想到冧帝派了林將軍來傳我。說聽我師傅張先影大將軍的推薦，將我調入王城禁宮之中統領禁軍。賜我雙魚令牌，鎮守整個都城魚鳧城東南西北，青龍，朱雀，白虎，玄武，四座城門。除了青冧門和禁軍，任何軍隊，任何名義都不能進入王城禁宮之中。”柳懷言說道。

    “恐怕是冧帝在未雨綢繆。”錦心一邊策馬一邊說。

    “也不是為他自己，隨後他和林沾雲將軍就換了便裝，從禁宮的朱雀街出去。我親自送到了都城外的浣花溪旁，他們二人頭也不回划着小船走了。”柳懷言解釋道。

    “恐怕是已經留好了詔書，將帝位禪讓給幾年前大臣們不看好，但老丞相黎遠卻看重的那位二皇子李千山。”錦心若有所思。

    “的確是這樣，冧帝許我一月後上任，聽命於新帝。”

    “可惜啊，老丞相黎遠終究還是敗給了俞志陽，也不知道新帝登基後，他有沒有機會重返朝堂。”錦心嘆息道。

    “就怕老丞相挫了那顆始終忠君愛民的心。”柳懷言也跟著嘆息。

    “柳兄，我鼻子裡還是進了一些沙土，嘴唇裂得難受。”錦心聲音溫柔，撒嬌的說道。

    “我這裏還有大半袋水，給。”柳懷言絲毫沒有感覺到錦心的良苦用心，單純的以為錦心只是需要喝水。

    錦心捂頭嘆息：是誰說的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是我自己遇到個榆木腦袋，還是錦青給我的書不頂用？

    “放心吧，柳兄，我不會再逼著你喝蛇血了，昨夜那蛇真的沒毒。”又行了一段時間，錦心主動搭話說。

    “錦心，實不相瞞，我小時候被蛇嚇到暈倒過。你知道有一種罪叫謀殺親夫嗎？咳咳咳。”柳懷言難得的大膽起來。

    “哈哈哈，柳大官人你竟然臉紅。以後別怕蛇，我在呢。”

    “錦心，你以後叫我柳相公即可。”柳懷言說這句話，不敢看錦心眼睛。

    “柳兄，您這是要把我收編進族譜嗎？我可要荷塘半畝，梅花一枝，良田二傾，三餐有肉，四季有衣，每個午夜扭過頭就可看見柳兄你。最好是七年不分，八十年不散。”

    “錦心，我現在即可允諾你，你可願意跟我找個山野僻靜處，建一個小築，靠山鄰水而居，不過錦心你需得等到我證明了父親的清白。”氣氛又冷了些下去。

    “可是柳兄，好多有情人都沒有等到那個絕佳的歸隱時機，既然你深夜將我從隱梅山莊擄掠了出來，不如我們先過好當下好嗎？”

    “錦心，你看前面紅樹林，有你一路上都在找的兔子。”柳懷言因為錦心路上一隻唸叨著要吃烤野兔，如今行程將盡終於出現的一隻肥兔子而沒聽到錦心說的話，直接朝兔子疾馳而去，想給錦心一個驚喜。

    “柳兄，你去追兔子，我去找些樹枝來，我就在那塊裸露的空地處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