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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誤入藕花 一池波心

    在青冧門外等了許久的錦心,一聽到柳懷言答自己的師傅說自己不過是避雨的行人,心裏猶如針刺刀割。自己千里迢迢來這青冧門,本以為柳懷言會萬分驚喜,沒想到如今鐵親著臉對著自己,是相信自己對清碧種蠱之事嗎?也覺得自己是唐門妖女?

    柳懷言,你不是信任我的嗎,為什麼連原因都不問一句,原來你根本都不相信我,只相信你看見的。

    也罷。

    錦心失望的看了柳懷言一眼,徑直往雨中房簷飛去。站在青瓦房頂和極大雨中,看著遠去的車馬,錦心自顧自飛去住宿的客棧。

    “師兄,那姑娘我好想在哪裏見過。”

    “是嗎?我也覺得面熟,看面相倒不是本地人,倒像是蜀東景州一帶,也不知為何流落到此地。”

    “師傅,曹丞相近來與俞昌將軍也走動得近,既然中間有俞昌將軍,我們為何還眼巴巴的趕過去呢?”

    一進客棧門,錦心整個人癱在床上,眼淚不自覺的流下。一遍流一遍想起從小祖父對自己的教導,眼淚最是無用,你要微笑著想辦法解決當下的困境。

    溼衣服緊緊的貼在自己身上,錦心淋了雨有些昏沉,還好意志十分清醒。點了些清淡的小菜吃著,覺著無味,又要了一罈酒飲。錦心心想既然柳懷言不能在師傅面前相認,定是有他自己的苦衷。不過清碧之前所說我會反而害了柳懷言一事,倘若為真會是何事?

    ——清碧之前所說,柳懷言此生為報父母死在俞昌將軍手下,奮發武功,殫精竭慮。

    錦心想等雨停下,行半日便到蘇州與景州的交界處隱梅山莊,先找百聞軒幫忙瞭解此事件真假。

    雨稍微停頓一下,錦心正要出門,纔到樓下突然下得更大了,像頑皮村童在玩水車。錦心被風一吹咳嗽三聲,倘若冒雨去闌蘇病情加重只會徒添更多麻煩事,趕緊退回房間加一件衣衫。出來見店裏正在搬酒,想著方纔那酒滋味不錯,又要了一壺帶走。

    還好雨來得急也晴得快,錦心從客棧牽馬出來離開京畿,想著在天黑之前,儘快趕往隱梅山莊。

    這湖荷花,到了中秋依舊有幾朵開得十分俊俏,滿湖青粉,美不勝收。有一石道小路,蜿蜒曲折,騎馬不好行走,錦心想從荷花塘中穿過直達對岸可以省好些時間。

    催馬一躍,哪裏料到,越走湖水越來越深,邁過馬蹄,馬膝,到了馬腹。

    縱然錦心如何動韁拉繩,因為是客棧的新馬,使喚不靈,馬兒不再動彈。原本想用輕功飛躍,沒想到因為感冒身體疲乏,輕功恐怕飛越不過得重重落在池中。

    錦心念著自己可以下馬行走在水中,但此時是夏日,自己體內之毒正盛,全都浸散在這水中,恐怕這一池荷花都會遭殃萎靡,可惜了眼前美景。於是只有停頓在馬上,一遍飲酒,一遍再思量對策。

    不遠之處賞荷一處叫花半塢的亭子裡,正在這時,笛聲驟停。

    有一褚色長袍錦衣公子,素雅高貴,膚如宣紙青玉之質,臨空飛來。輕功一點,便把錦心帶去賞荷亭中。

    錦心簡單謝過之後就要走,發覺自己已有醉酒之態,自己的影子在太陽下搖晃不定,於是用功法將酒氣逼出。

    那公子笑著說。:“姑娘這逼酒的功法江湖上可已經失傳百年,看姑娘這般急切的模樣,可以把我的良駒百里騎去。”

    錦心看看他系在不遠處的高頭大馬,再看看自己身上所物,一對風來咽,一隻陶壎。

    “也好,公子思慮周全,再次拜謝公子。今日我借你良駒去隱梅山莊,明日公子你就可拿著這陶壎去山莊裡取百里。”

    錦衣公子帶著笑意用了衣袂袖口來承接這陶勳,錦心看在眼裏:錦袍公子他這一舉動,是知道我是唐門人,還是隻是巧合?他的模樣似乎在哪裏見過,我一般都是過目不忘,他這樣的氣質見過也極少有人能忘記吧,我怎麼卻沒有一點的具體印象在腦海裏呢?

    錦心看他面相大氣沉穩,舉止言談間有如春風,身姿逍遙,卻不是仙人俠客,但神色倨傲,身無佩劍,不像是商賈,一身名貴中藥氣息,也不像是江湖郎中。錦心和他對上眼眸,那人和善的看著自己,眼眸皆是含笑,眸裡有說不出的明澈,那明澈裡又像黑夜裏有一堆火. 

    ——無論是敵是友,眼前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公子,告辭。”

    “王爺,您的馬呢?”一個十歲的僕童,結著一個四喜丸子一樣的頭髮,十分憨厚。

    “它往來處去了。”李千山不緊不慢說。

    “它自己能去哪裏,咱們怎麼回宮中呢?”

    “不急,十石,你去最近的鎮上隨意牽一匹馬來即可。”

    “那可是百莊主贈給您的寶馬,我看您騎馬走時,山隱大哥十分不捨。”

    “無妨,再一會兒,山隱就能見到百里了。”

    “原來是往隱梅山莊去了,我還以為那樣的好馬兒,您就隨意放了呢。”

    “王爺,十石來宮中時日淺,口拙頭笨,老朽悉心帶他,過些時日遍可聰明起來。”一長者著湛藍布衣,約摸五十歲左右出現在二人身後。

    “無妨,今日真是豔豔晴朗的好心情,雨翁,十石,你們看這池塘中的波紋粼粼,一池多情。”

    “是呀,王爺,這眼前的荷花真美啊,呀,怎麼有一片荷花一下都萎靡了?”

    “恐怕王爺指的不是荷花吧,而是那匹馬,馬上的紅衣姑娘吧!”

    李千山搖著扇子,唱起一句在水院裏聽到的詞來:“怎奈又曇花一現,叫人好生心動。”

    “確有其事。當年舊蜀帝李景年其弟高帝突然薨逝,留下未成年的幼子李銀寰和皇位,結果李銀寰得了天花,英年早逝,害得李景年年老登基。李景年身邊有貼身侍衛四名,劉平岡,張先影,俞昌,白驚午。劉平岡與俞昌是先帝仙逝後再跟隨李景年的老臣,張先影與白驚午是景帝的舊部下,按道理應當劉平岡與俞昌是一個陣營,張先影與白驚午是一個陣營。世事變遷,幾年後劉平岡成了都統衛將軍,俞昌是禁軍頭領,二者都官居要職卻陣營不同。俞昌和白驚午被丞相俞志陽收入麾下做幕僚,主張以議和來化解與術榮國連連不斷的邊境戰事,而劉平岡與丞相石長青主張以擴充軍隊編制速戰解決。劉將軍拿了劍去俞昌府上質問他是不是被術榮國收買,以議和來掏空國庫。的確是踩到了老鼠的尾巴,老鼠就趕緊過來咬人,致人死地。

    俞昌當時下了好大一盤棋,整個議論合派突然倒向主戰派,讓劉平岡帶著五萬將士出師。敵方只出兵二萬人,在邊境交戰半月,卻與劉平岡打個平手。幾日後軍中瘟疫突起,術榮國並沒有趁著危機大殺蜀國兵馬,而是破天荒的撤離兩國邊境幾十裡地。

    劉平岡賬下士兵不敢追逐,只能班師回朝,士兵活著回來的一萬不到。幾日後俞昌帶著禁軍,在將軍府的地窖挖出術榮國奇石和珍寶兩箱,以及在書房收到密函一封,裡面詳細的介紹了此次行軍的目的是消耗蜀國的兵力,讓劉將軍一次只帶一萬兵力假戰送死,又在自己軍中散播瘟疫,而後班師回朝即可。

    當天柳懷言的十五歲的姐姐劉懷雲不知為何回家探親,沒有走到劉府就已經被殺害,其夫家是經營菸草的商賈之家,也被一把火燒了乾淨。柳懷言母親在老僕人保護之下,帶著柳懷言逃了出來,江湖上以為從此劉將軍的妻子孩子下落不明。卻不知道,劉妻帶著未滿週歲的孩童已經無法出京城,將柳懷言託付給了張先影的兄長張先正後才就此下落不明。張先正夫人當時正要分娩,於是對外宣稱是龍鳳胎。過了兩年張先正帶著妻子和女兒去了清水遙避世而居,將二歲半的柳懷言又託付給了柳懷言現在的師傅張先影。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是俞昌聯合朝野議與術榮國聯手陷害劉平岡,可惜成帝帝年老了昏庸,輕信了議合派的說辭,將劉平岡凌遲處死,並判其同族叛國之罪,俞昌便明目張膽追殺其舊部和妻兒。只是少有人知道劉氏夫婦的遺孤,養在平時跟自己政見不合的張先影門下,還專門請了一位女道長過來,那道長半臉灼傷卻體態端莊,說此小兒八字卻水太硬,恐怕會克了張夫人,不如柳姓柔和。不知錦心你如何得知這些秘聞?”

    “此事有人不小心說出微末,我特意趕來隱梅山莊跟你求證,多謝聞軒兄據實以告。”

    “若不是術榮國的戈方推翻了其兄的暴政,上下清理朝野腐敗和勾結現象,這蜀國恐怕早就滅亡了,哪裏來的眼下表麵的太平日子呢?不過蜀國若是當年真被戈方這樣的明君收服,也許會是另外一番景象。倘若接下來錦心沒有安排,可以在隱梅山莊小住時日,最近江湖倒是平靜,唐門也未有大事處理。”

    “拾翠齋果然眼線遍佈天下,多謝聞軒兄好意,錦心犯了愚鈍,要趕回京畿去處理。聞軒兄,倘若有人拿著一隻六孔陶壎來隱梅山莊,就請聞軒兄把我今日騎來叫百里良駒還給他。還請百兄再為我安排其他良駒,我趕回京畿青冧門去。”

    “巧了,那百里良駒,是我贈與知己之物。”

    “如此甚好,既然是知己錦心也不必再擔心能原物奉還給主人。”

    原本錦心想追問那褚衣公子的身份,百聞軒說是知己,自己卻不好再問探。畢竟拾翠齋原本就是收集江湖動態秘聞的門派,萬一對方身份特殊不可暴露,反而給聞軒兄添了尷尬和麻煩。便一心想著還未天黑,趕去青冧門等著柳懷言跟自己解釋,又懊惱自己當時沉不住氣,於是連忙跟百聞軒告別。

    “莊主,柳公子求見。”

    柳公子?錦心見那山隱身軀擋住又慢慢走近顯現的來人,一身布衣青裳在裏外披著一件白袍,黑底鞋面,看見自己後露出豁然的笑意。

    “錦心,快跟我走,稍後我再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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