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吸光你們的精血，給錦兒報仇。”少年拊膺切齒，瞪著一雙血眸，大得像一對銅鈴。

    “憑你的修為，你還沒吸光我們的血，就被我們的血毒死了。”錦青用長劍指著他，冷靜的說。

    “你們也是唐門人？”那少年疑惑的說道。

    “你們本是山獸，明知不可靠近唐門，為何還在這深夜上這鹿臺山？”錦心問道。

    “不是我上鹿臺山，這原本就是我的家，四百多年的家。”少年惆悵的說。

    一個嬌小又無力的聲音急切又尖銳的遠遠傳來：“鹿川，鹿川，你不要傷了錦心錦青二位姐姐。”

    那少年化作一團綠光往聲音的方向飛去，身後三人趕緊輕功跟上。

    在鹿臺最左一個山崖邊，一個用海里青行草和仙槐木堆起來的草房子裡，一個姑娘站在門口，如何都出不來。

    月光下，她臉色慘白，微微張開的雙眼，睫毛很長，有種落拓淒涼之美。

    她一直在呼喊：鹿川，鹿川。

    少年才走到草垛旁邊，就被一團金光擊倒，臉上的血紋在月光下又深很多。少年倒在地上，伸出手想去拉姑娘的手，卻始終握不到。少年，慢慢化身成一頭小麋鹿，鼻子裡出來一聲痛苦的叫聲：“雨柔”。

    “掌門，眼下怎麼辦？”

    “先不要驚動其他人，特別唐化丞。唐化丞故意說其女不在鹿臺而在岷山，可知他是不願意讓眾人知道眼前之事。如今眾人知道了雨柔在這小草房，還不知他會如何應對。”錦心說道。

    自己雖是如今唐門掌門，畢竟年紀尚輕又是遠離天心崖，雖有二叔三叔隨行，但他們不能護著自己一輩子，於是當他們不在這裏，來學習處理眼下的事情。這一路，祖父早就說過，儘量讓自己處理門派內部紛爭，外部交際。結果路上錦心處理的盡是遇到口舌之爭，權利之爭，根本沒有眼下如此情況不明，又妖又陣的局面，這不就是成長的契機？就算事情發展到自己處理不了的地步，還有二叔三叔替我收拾這爛局。

    ——錦心如是想。

    “錦青，你看方纔雨柔的叫聲這麼大，都沒有門人出來檢視。可知鹿臺上所有人是知道的她在這草房，並且已經習慣這種狀況。”唐錦心跟妹妹說。

    “至今沒有一個巡夜的弟子過來檢視。”錦青應道。

    “你和暮雪在這裏問詢雨柔與這麋鹿如何相識，為何她會被仙法關在這小草房，誰人都不能近。而我把受傷的鹿川帶到我房間，問詢他與那隻五色翰鷩靈鳥，以及他與雨柔如何相識，為何會被仙法傷得滿身血紋，鹿臺山如此廣闊，為何夜間偏偏出沒這鹿臺堂來？我們分開問詢，以免被這一人一妖所騙。”

    紅虯在桌子上一直看著鹿川，他一動，紅虯就扔桌上的糕點，把錦心弄醒。過了半個時辰，鹿川的靈力才恢復，再次化作少年，早被錦心用有自己毒血浸透的草繩綁在房間正中堅固的頂樑柱上。

    錦心的毒血對鹿川無用，面板還是原來的模樣沒有中毒的痕跡。鹿川已經恢復的法力，只要輕輕用力繩子就會斷開，他就能用法術遁出去。鹿川卻沒有動彈，心甘情願被束縛在柱子上，開口說起了故事。

    正好錦青和暮雪問詢完醒著的雨柔，已經來找錦心。

    “雨柔和我相識的時候，是兩年前夏天。當時山中多暴雨，爲了儘快趕回山洞，我走了平時不走的山林碎石小道。卻不小心落入鹿臺山唐門弟子捕獸的陷井，我的右腳被鐵夾緊緊的夾住而受傷。原本想用靈力逃脫，我修行四百餘年已經有些修為，可以幻化成一道綠光出來。不知為何，那陷阱裡卻布了困獸陣，活物都出去不得。我只能用陷井裏的枯葉變成紙鳶傳書給錦兒，讓她想辦法救我。錦兒收到我的書信趕來相救，慌亂之間，也被捕獸的機關也反捕在裡面。雨停之後，唐門弟子把我們擡回了唐門，關在獸籠裡。與其他毒蛇，丹頂鶴，霓鳩，紫金蟬一樣，我們有毒的拿來提煉毒液，無毒的拿來試毒，或者訓化。有些小獸被弟子打死，有些被毒死。他們只需要活下來的那隻，比如我。雨柔出現在百獸閣，她看了我一眼，那隻麋鹿怎麼眼睛裏全是淚呢？我那時元神已經恢復，因為閣中也有陣法，還是出不了百獸閣。沒想到雨柔趁弟子不在，在我身上抹了她的血破了陣法，一人將我偷偷放出了百獸閣。在後山，我害怕嚇著她，先哼哼幾聲吸引她注意，再告訴她，其實我是這鹿臺山的靈獸，若果我現出人身，你不要害怕。

    雨柔說自己不害怕，卻還是悄悄閉上了一隻眼睛，謹慎的看著我。我求她，無論如何，一定要幫我救出錦兒，就是那隻五色翰鷩的鳥兒。在後山等了一個時辰，錦兒被她抱了出來，身中劇毒。

    我的山洞，就在這鹿臺的山腰上。爲了幫錦兒解毒，我們去了我的山洞。雨柔和我在這鹿臺山尋了五味解毒的草藥，熬成熱湯放冷，給錦兒喝下，我又度法術給錦兒，才使她慢慢恢復。

    慢慢的，我們三個成了形影不離的好朋友。因為我所度法術，錦兒在她第一次天劫，雷擊的時候，變為人身，卻是與雨柔有幾分相似的小姑娘。

    當時雨柔從洞外回來，以為錦兒是唐門新來迷路的小弟子，一個勁兒把錦兒往山洞外推。急得錦兒眼淚汪汪，扇著自己的臂膀卻不再有風，也不能像之前那樣鳴叫。

    變身為人的最初，要保持三個時辰維持人形。錦兒只能用當時為鳥時，所學不多的人語叫著，雨柔，雨柔。

    雨柔說，你怎麼還叫我走，我在這裏休息一下等會兒再回去。錦兒叫了半天，原來雨柔把自己的名字聽成你走，你走，你走。

    雨柔把錦兒往山洞外推，乖，小弟子，快回鹿臺唐門，姐姐一會兒就回去。

    還好我當時回去，雨柔才知道錦兒是受了仙恩，才能修行，且已經一百八十多年的靈鳥。

    不久，我在度過第二劫數，折骨劫的時候，不小心露出真身，差點嚇死了來這洞中尋找雨柔的侍女。雨柔用蠱毒讓侍女忘記，但她的蠱毒還不精湛，侍女幾天後突然想起。雨柔暗示侍女，蒼水，那是你的一個夢而已，這世上哪有什麼鹿身人頭的妖怪？

    雨柔那時告訴過我，鹿川，景州天門的天心崖上，宗主的門人，全都擅長蠱毒。我爹說，十年後未來的掌門必定是那唐錦心，她自小就劍法卓絕，尤擅長馴獸和蠱毒，還習練控屍和法術。雨柔，爹希望你的修為至少是副掌門的七成罷。而你，這個鹿臺山的唐門，是你唐雨柔肩膀上的責任。

    侍女蒼水，還是把洞中之事情告訴了其他侍女，侍女蒼水只是把自己的夢境說出來，是其他侍女口口相傳，就演化了不同的版本，於是整個鹿臺唐門都知道這附近洞中有一頭人身麋鹿。

    雨柔她爹唐化丞告誡雨柔，靈獸雖有人身，卻不是人，靈獸再聰慧，也不可控制自己的行為，你以後不要再去那山洞。這鹿臺唐門，爹可只得你一個閨女，未來還要你一人接掌鹿臺山。

    雨柔還是會偷偷下山來找我。

    一次，錦兒和我去了山中收集露珠。

    師傅鹿邑雲遊回來，見洞中有人，定了雨柔的身，吸了她的一部分精血。還好我回來得早，才保住她肉身和部分魂魄。所以，雨柔她爹唐化丞，才求了一位仙人，用這陣法保護她孱弱的肉身和魂魄。

    “你師傅鹿邑吸了雨柔的精血，就不能再還給她嗎？”錦青問道。

    “我師傅鹿邑，他下一次天劫是地火是比雷擊天劫，和折骨人劫加起來還恐怖的劫難，他需要靈力，保護自己度過劫難。師傅他已經修行九百多年，這一次渡劫，可以修得仙身。你們人修行一百多年，有仙緣，不需渡劫就可成仙，而我們要經過一千年，三次渡劫，師傅有師傅的苦衷。”

    “那雨柔怎麼辦？”

    “明天之後的正午正是我師傅的地劫，渡劫之時，附近會平地生火，正是他法力最弱之時。爲了防止渡劫之時燒壞他麋鹿真身，至使自己魂飛魄散，我師傅會把自己真身的皮囊放在洞中。到時候，你們去偷他的皮，請他還一部分精血給雨柔，讓她可以自由行走，但是，請你們不要傷了我師傅，切記！”

    “非得去偷他真身鹿皮嗎，你沒有跟你師傅商議過還雨柔精血呢？”

    “我問過，他不願意損害自己修為，吃下去的甜棗，捨不得吐出來。我自己之前還沒有修煉到把別人的精血轉化為靈力，再把靈力轉化為精血，我這一身血紋就是強行修煉，走火入魔。”

    “掌門，跟雨柔所言相差無幾，可見是實情。”錦青在旁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