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

    拆紗布其實只是很簡單的動作，大家期待的也不是這個。

    陸承於身後一大家子人跟著，此刻都守在身邊，看著教授給他把紗布拆開。

    最重要的是等人家教授的結語，恢復的怎麼樣，手術效果如何。

    楚凝也在其中，她離得最近，看陸承於的嘴角一如既往的平直，好像並沒有太多期待。

    但她知道不是這樣的，他只是很能保持鎮定。

    紗布潔白，裡面有些藥膏已經凝結了，所以需要一些手段把紗布跟紗布分開。

    這又是一道煎熬人心的過程，教授嫻熟的動作拿起手術刀要拆紗布，楚凝看見了旁邊明明有剪子，但她也沒說什麼，不敢說什麼，只能安慰自己這大概是人家的習慣吧，也許效果更好，更容易拆開。

    好在專家的手法確實過硬，陸承於什麼聲音都沒發出，紗布在他臉上很快就薄了，大家屏息直到最後一層也揭開。

    陸承於的面板因為不太見光而白皙過人，眼睛也亮的嚇人，睜開的一瞬間讓許多在場的人都忍不住發出驚歎，有心裏的聲音也有嘴上的。

    楚凝就是那個忍不住讚歎出聲的，後知後覺自己是唯一一個不矜持的，忍不住臉紅了，但目光還是緊緊粘在陸承於臉上。

    現在唯一難做的就是讓他睜開另一隻眼睛，這纔是手術關鍵。

    教授也十分小心，看著他的眼睛，伸出雙手扶住他的太陽穴，嘴裏唸叨什麼，只有陸承於才明白的話。

    楚凝跟大家能看見的就是陸承於隨著教授的話搖動腦袋，左右上下，似乎是在復健還是什麼，總之人心都牽繫在他身上，大氣不敢出的氛圍裡似乎只有陸承於和教授置身事外。

    好容易看見陸承於讓教授循循善誘著睜開眼睛，一開始是翕動的眼皮，後來是微微開啟的縫隙，直到後來半個眼睛都露出了，還是一樣的黑白分明，跟完好無損的那個眼睛似乎沒有太大的區別。

    楚凝懸起來的心只放下了一半，她看見了陸承於缺少一些本該有的反應——他坐著，面向窗戶，這個時候太陽還是有點烈，光也很強，他完好的那隻眼睛不適應的眯起來，但尚待恢復的那隻卻沒什麼反應。

    她很清楚，只有看不見的眼睛纔會對強光沒有反應。

    難不成手術還是沒什麼效果？不應該啊，這麼厲害的專家級別人物都來了，楚凝不信一點改變都沒有。

    “能看見嗎？”

    楚凝問出了大家都想知道的一句，但陸承於罕見的沒回答她。

    大家有些失望，楚凝也不例外，只是仍然抱著一份稀薄的希望看著。

    也許還需要時間，也許第一次不成功，之後還有機會。

    楚凝不願意放棄他重獲光明的希望，還沒安慰大家和陸承於，先在自己心裏做好建設。

    “能看見嗎？”又是一句，只不過這次心潮澎湃的只有楚凝，她聽明白了教授問陸承於的英語。

    說外語大概是想瞞著大家，可是如果是好結果，怎麼會需要瞞著呢？

    楚凝的心再度不受控制的疼了一下，也不知道是怎麼的，就湊近去看陸承於的眼睛。

    沒人攔她，只是多少露出不忍的神色。

    對手術和眼睛恢復的希望，除了陸承於應該就是楚凝最大了。

    陸承於遲遲不說話，教授也不說，大家只能看著楚凝了。

    “沒什麼感覺，也許這麼多年的舊疾沒辦法一下就恢復吧。”

    陸承於終於回答她了，但楚凝不滿意，他這樣好像故意在打斷教授的話，在阻止自己知道一些本該她知道的東西。

    不過這裏不是計較的地方，現在也不是計較的時候。

    楚凝點點頭退回去跟大家站在一起，中文大家還是聽的明白的，所以失望的神色迅速傳染了每一個人。

    但教授又開口了，是英語，楚凝馬上豎起耳朵。

    “還需要一段時間的服藥，看看效果再決定繼續手術與否，也許直接恢復了也未可知。”

    “謝謝。”陸承於說了句thankyou，就是謝謝的意思。

    楚凝本來燃起的希望頓時又下去了半截。

    這算什麼？算眼神交流之間就串通好了，拿善意的謊言騙自己跟大家麼？

    “那我給你開點藥，你帶回去吃。”

    陸承於點點頭，大家看見教授在寫什麼，就知道今天大概到此為止了。

    結果也出來了，是不太好的那種，人都是有點沮喪的，只是礙於陸承於的心情，沒有表現的太明顯。

    但楚凝不管這些，她湊過去看仔細了藥方，竟然是中藥。

    還真是人不可貌相，誰知道一個外國人竟然對中藥有研究。

    那說不定自己投資的藥鋪還能幫上忙呢——自然要最好的，也正好趁此機會好好整治一下。

    “那就謝謝您了，我帶陸承於回去了。”

    楚凝也用英語告別，教授顯得很輕鬆，似乎陸承於的問題不那麼棘手。

    回到家，楚凝又出去了一次，再回來的時候手裏拿了兩大包藥。

    她進門的時候，陸承於皺了一下眉頭，楚凝沒發現，她有意躲避陸承於的視線，之前一回家就出門也是爲了避免馬上交流。

    “這是什麼？”

    陸承於大概是聽到了東西放在桌子上的聲音，問楚凝。

    “你的藥，按照教授的藥方抓的，我自己看著的，不會有良莠不齊的東西混進去。”

    “嗯。”

    二人再沒說什麼，直到陸承於主動去拉楚凝的手，楚凝看過去，沒什麼特別明顯的表情。

    還以為他是想跟自己坦白什麼，誰知道一開口就是“能不能不吃。”

    這話當然得回答不能，楚凝還指望著他恢復了看看自己。

    “我真不想吃。”

    楚凝頓了一下，莫名其妙想到了在醫院的情況，沒說話。

    二人放著藥沒動，過了一天之後楚凝再次問，“這些藥你真的不吃嗎？”

    “我又不需要。”

    陸承於躲閃的姿態被楚凝看在眼裏，她笑了笑，“是真不需要還是……害怕吃藥？我還不知道我夫君怕苦。”

    “我不是怕，我是怕你覺得苦。”

    這話說了一會兒，楚凝才反應過來，自己是被調戲了。

    “說什麼呢，你覺得我會怕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