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裳裳,我永遠都在。
葉湘的葬禮安排在一月末,那時仍是小雪飛揚的季節。她向來喜靜,所以一切都從簡。
溫裳站在墓碑前,看著黑白的照片,恍如隔世,寒風蕭瑟,小雪紛揚,染白她的黑色大衣和頭髮。
忽而,一片陰暗從頭頂蓋下來,溫裳抬眸,落入眼裏的是黑色的傘邊沿,她有點晃神。
一切都像是一場夢,她多希望一覺醒過來,就能看到溫婉的葉湘坐在家中織毛衣。
葉湘的手工活很好,從小到大,給溫裳打了不少毛衣,每到冰寒的冬天,總是憂心著她的身體。
盛琛站在溫裳的身側,同樣是一身黑衣,神情顯得莊嚴又沉重,伸手輕輕地撫去她頭頂的雪,“我來接你回家。”
溫裳沒有吭聲,失魂落魄地站著。
許久,她緩緩地蹲下來,溫柔地掃去墓碑上的雪,低聲地喃,“她和你一樣,有潔癖,喜歡乾淨。”
盛琛彎身,將一束鮮花放下。
“……我們走吧。”溫裳抹了抹眼角的淚,痛苦地轉身。
淚別親人的痛苦,她上一世就已經經歷過,沒想到這一世,還要經歷一次。
為什麼?
溫裳伸出手,淚眼朦朧地看著小小的雪絮落在黑色的真皮手套上。
上一世,葉湘是因為車禍而離開的,車子的剎車壞了,和轉角盲區的大貨車迎頭撞上,她當場死亡。
那時,溫裳連見她最後一面的機會都沒有,她有很多話想說,卻全部成了遺憾。
上一世,不是下雪天,而是在大雨滂沱的夜晚,葉湘走的突然,猝不及防的,溫裳是第二天被通知去認領屍體的。
溫裳將落在手心的雪花緊緊地握住,“為什麼……為什麼重來一次,我還是沒能救她?”
上天,公平麼?
給了她一次從頭再來的機會,卻還是要殘忍地剝奪她的摯愛之人,像是在絕望中給了她一顆糖,然後又狠狠地扇了一記狠耳光。
“裳裳,不是你的錯。”盛琛的手按在她的肩頭上,低聲地哄她。
溫裳有點木然地看著盛琛,兩行清淚落下,終究是沒有再說話。
現在似乎沒有時間去悲傷了,離開的人已經離開了,將痛苦留給還活著的人。
溫封確實難過了三天,真情實感的,畢竟夫妻兩人二十三年的感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更重要的是,溫封需要表現出幾分難過,來換取身旁人的同情,免得會落入流言蜚語之中。他或許不愛葉湘了,但是他愛他自己,愛自己的名聲與地位。
“我要回家住一個星期,有一部分東西還要收拾。”溫裳看著窗外蕭條的景象,有點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麼。
天氣預報說,今年的雪期要比往年更長一些,或許是爲了送別葉湘,用潔白無瑕的大雪替她鋪出一條通往天國的道路。
溫裳其實已經接受了,既定的事實,再多的痛苦與難過,不過都是徒勞。
她也是死過一回的人,被葉然和林嬌嬌按在冰冷的手術檯上,挖出心臟。
她在想,或許葉湘和她一樣,像是睡了一覺,再次睜眼就會回到自己年輕的時候,那時或許葉湘還沒有認識溫封,可以重新選擇一條不一樣的道路。
黑色的車子在公路上開過,迎著漫天的雪花,走在山路上,顯得孤單隻影的。
到了溫家,盛琛始終擔心著溫裳,問她需不需要陪同。
溫裳輕輕地搖頭,說,“阿琛,給我一點時間,去適應。”
她知道,哪怕是盛琛一開始沒有瞞她,她也救不了葉湘。
盛琛沒有做錯,他只是左右為難之間選擇了幫葉湘保住秘密,可是溫裳的心中總有一根小小的刺。
她不是怪盛琛,不過是怪自己,怎麼可以這麼沒心沒肺,怎麼可以毫不察覺……
“隨時給我打電話,我晚上來看你。”盛琛輕輕地握了一下她的手,想要親她,最終只是在她的頭上輕輕地摸了摸。
“裳裳,我永遠都在。”
溫裳下了車,看著算不上豪華的溫家,眼眶被寒風吹紅了,踩在地上都覺得不踏實。
她的眼前全是往日的光景,全部浮現在眼前,葉湘走了,溫家成了儲存她們回憶的密碼箱。
她不喜歡溫封,可這裏的回憶,是她的珍寶。
溫裳推門走進去,將沾染著一身寒氣的大風衣脫下,遞給早就迎上來的張嬸。
發現張嬸神色異樣,溫裳率先開口問,“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嗎?”
張嬸的心情忐忑,這幾天沒少哭,她和葉湘的感情很深厚。
她支支吾吾不知道從哪裏開始解釋,溫裳已經聽到了大廳內傳來交談的聲音。
“是有客人嗎?”溫裳又問。
張嬸更加難過,朝著溫裳搖頭,剛要解釋,溫裳卻快步地走了進去。
“媽,這房子真的好大,比我們擠的那個小公寓好太多了。爸到底怎麼想的,放著這麼大的房子不給我們住,把我們搞得太寒磣了吧。”
“雪兒,你說什麼胡話呢,這不是把你接回來了嗎,以後整一個別墅都是你的,還擔心住不夠麼?”
“那還不是因為那老巫婆死了,他才把我們接回來的,要是平日,我就連去他公司,他都生氣,不准我去,憑什麼,我明明是溫家的小姐,為什麼就要躲躲藏藏的?”
“你可以小心點兒,這種話跟我說說就罷了,可千萬不能在你爸跟前說,我們纔剛剛搬過來,根基不穩,萬事都要小心,可不能栽跟頭了。”
郭美可是藏了十八年的,一直默默地陪著溫封,還幫他生下了一個女兒。
她一直等著,現在終於是等到今天了,葉湘死了,她可以名正言順地入住溫家了。
溫裳聽著大廳裡那對母女的一言一語,臉色冷漠,嘴角嘲諷的勾起,手已控制不住地握成了拳頭。
原來,溫封的出軌,早就不是近幾年的事情了,而是早在十八年前,他就在外面忘了一個小三兒,私生女都十八歲了。
這一瞞,就是十八年。
“……小、小姐。”張嬸躊躇地開口叫立在原地的溫裳。
聽得動靜,郭美和溫雪一同轉頭,便看到了面色清冷的溫裳。
“哪位呀,居然闖入我家?”溫雪初來乍到,露出了主人的霸氣。
“雪兒,有沒有禮貌,那是你姐姐,給我乖乖叫姐姐。”郭美教育著,對溫裳露出了假笑。
她知道,溫裳在家不受寵,但是溫裳背靠盛琛,實力不容小覷!
“姐姐?!”溫雪有點嫉妒地看了一眼溫裳那美豔的臉,“我纔不認,就是一個狐媚子!”
“小姐,要不你迴避一下,我……”張嬸站在溫裳的身側,眼眶紅紅的。
“沒什麼好迴避的。”溫裳淡然地掃了一眼那對母女,“過門都是客,想要喝什麼茶,我去泡。”
“什麼客,我們是主人!”溫雪叫囂著。
“雪兒。”郭美朝她搖頭。
溫裳沒有說話,真的轉身到廚房去泡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