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裏仿若有兩個小人在做著鬥爭，溫如溪微嘆一口氣，最終點了頭：“嗯。”

    溫如溪跟著顧庭驍離開，心中卻是更加篤定了他們有事在瞞著她，再加上遲南那副麵若白霜的面容。

    她心裏隱隱有不好的預感。

    這是第一次，她生出重重的頹敗感。

    車上，溫如溪眉宇間的愁緒凝結在一起，始終化解不開。

    她雙手交織在一起，手指冰涼得像冰塊，眼神不住地望著窗外，看上去心不在焉。

    顧庭驍一雙黑眸跳躍著一絲光芒，望著溫如溪那白皙精緻的面孔，知道溫如溪在顧慮、擔憂什麼，嘴唇揚起：“小溪，你對我今天送的禮物有什麼看法？”

    顧庭驍突然來的發問讓溫如溪微微一愣，清冷的眉眼緩和了不少。

    她拉回飄遠的思緒，嗓音帶著冷意，漫不經心地道：“大開眼界，沒想到顧二少這麼大手筆，有錢就是這麼花的吧？”

    溫如溪的調侃聲聲入耳，顧庭驍微眯著眼睛，雙腿緊緊交疊著，撐著光滑的下巴，眉飛色舞起來：“我的錢不就是夫人的錢嗎？我都是你的！”

    “看來我是低估顧二少臉皮的厚度了。”溫如溪冷冷地挑了挑眼尾，瞪了顧庭驍幾下才罷休。

    顧庭驍見溫如溪的臉色變得鮮活生動而不是剛剛的憂愁掛在臉上，鬆了口氣。

    他一隻手蜷縮成拳頭放在嘴邊，假裝咳嗽一聲，嘴唇上揚：“我就當這是夫人對我的誇獎。”

    “……”溫如溪斜睨了顧庭驍一眼，緊閉著嘴巴不再說話，背靠在車椅上閉目養神。

    在不要臉的方面，她是壓根比不過顧庭驍，被他牽制得死死的，她怕再跟顧庭驍說下去，就要忍不住揍人了。

    等顧庭驍和溫如溪離開，遲南渾身顫慄，他一隻手捂著胸口，呼吸困難加劇。

    一聲聲咳嗽從嘴裏溢位，邊咳嗽還邊吐出一口口鮮紅的血，把蒼白的嘴唇染上緋紅一片。

    男人身子骨虛弱得即將跌倒，蒙千瀾和枯木嚇得驚慌失措，連忙上前幾步攙扶住遲南，嘴上喊著：“爺，爺，你撐住，我們這就叫私人醫生過來給你看看！”

    胃裏空落落不剩什麼東西，遲南咳嗽中感到有種反胃的不適感，狠狠地皺了皺眉。

    他扒拉開蒙千瀾和枯木的胳膊，勉強穩住身體的平衡，深吸一口氣，吐出嘴裏殘存的血，眼神散發肅殺和果斷：“你們不要用那種擔憂的眼神看我，我不是廢人，讓我緩緩就好！”

    “是，爺！”枯木和蒙千瀾都垂下頭，嘴上應著，眼底卻是染上濃濃的擔憂，眼尾發紅。

    遲南緩了幾分鐘，接過枯木給的漱口水漱了下口，隨後腳步緩慢地朝臥室裏走去，身影看上去單薄得一陣風就能夠吹倒。

    ——

    顧庭驍和溫如溪兩人回到了別墅，在玄關處換下了鞋。

    溫如溪去了浴室洗澡，顧庭驍則是給了一記眼色給沈彥馳，沈彥馳迅速接受到，跟著顧庭驍來到了書房，順帶關上了門。

    “二少，怎麼了？”沈彥馳俊俏嚴肅的臉龐佈滿堅定，仿若讓他上刀山下火海都可以。

    顧庭驍坐在搖椅上，轉動了一圈，臉色肉眼可見的沉了下去，墨色瞳孔如琉璃一般打轉了幾圈。

    他一隻手敲打著桌面，拿定主意：“阿馳，我命你去調查一下遲南的身份還有在醫院的DNA，越快越好，不要打草驚蛇。”

    沈彥馳聽見遲南這兩個字頓了會，但他知道以顧庭驍的個性絕對不會無聊到要去調查遲南，“明白，二少！”

    沈彥馳迅速應下，退出了書房。

    昏黃的燈光映在顧庭驍的臉上有種不真切的味道，一雙黑眸猶如無邊無際的黑夜，望不到邊。

    遲南，會不會和他們有關係？

    若是有關係，那就是……

    顧庭驍壓下眼底的波瀾，倒吸了一口涼氣。

    翌日傍晚

    外頭正下著雨，空氣有些溼冷。

    顧家老宅，顧老爺子待在臥室裏，他仍舊動不了，只剩下一雙眸子在不停地眨動。

    他在老宅裡呆了好幾天，雖然沒什麼人氣，但總比醫院消毒水的味道好。

    顧老爺子一雙渾濁的眸子盯著牆上的山水畫看了好一會兒，突然，門吱呀一聲，管家推開門進來。

    他看著坐在輪椅上的顧老爺子，畢恭畢敬地喚了一聲：“老爺，門口有個叫遲南的先生說要見您，您看要不要讓他進來？”

    遲南？

    顧老爺子微微一愣，想了幾秒，緩緩道：“讓他進來吧！”

    管家把顧老爺子的旨意傳達給門口撐著一把黑色雨傘，身形修長的男人。

    他穿著一身白色襯衫搭配一條黑色九分褲顯得休閒又帥氣，只是臉上冷冷清清的，眉眼之間卻是充滿淡薄的涼意。

    “遲先生，您跟我來。”

    遲南懶懶掀起眼皮，瞳仁猶如一條冰冷的蛇注視著這所復古的老宅，將寒霜藏匿在笑臉之下：“嗯。”

    遲南收掉雨傘，放置在某個地方，他跟著管家來到一間臥室，門微掩著，未完全開啟。

    “就是這裏了，老爺在裡面，您請。”管家禮貌地道。

    遲南抬起垂下的視線，皮笑肉不笑地掀開薄唇，將一身戾氣隱匿在偽裝的表面之下，語氣都被熨的平整，找不到一絲情緒的褶皺。

    “有勞。”

    話落，管家接著遲南的話道：“那我不打擾您和老爺談話了。”

    等管家走後，遲南慢條斯理地撫平了身上的褶皺，上一秒還紳士般溫和的偽裝瞬間化為虛有，顫巍著手推開了半掩著的門，昏黃的燈光錯落交輝地散在他清俊蒼白的面孔。

    多年前的今天，父母慘死的畫面仍歷歷在目，他今天來就是想和顧老爺子算一算賬，看他究竟有沒有忘記那兩條鮮活的人命。

    這筆賬早該算清楚的！

    他從死人堆裡爬出來，苟延殘喘的活著，隱姓埋名，建立跑腿組織，就是爲了這一天，親手摧毀他費盡心機不惜傷害人命也要得到的。

    今天，他終於等到了！

    一股氣流在胸腔裡上躥下跳，他平復了情緒，大步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