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飯的時候，慕容昭準時出現在水月閣，穆雲惜提議喝點小酒。

    慕容昭沉默了一下：“我向來不喜喝酒。”

    “你不吃葷腥，也不喝酒，不覺得很無趣麼？”

    “你已經不是道士了，遲早要適應這個紅塵俗世的。”

    少女親自為他斟了一杯酒，眼底勾著一抹姝色。

    慕容昭沒說什麼，陪她喝了一杯。

    有了第一杯，就有第二杯，第三杯……

    他確實不擅喝酒，幾杯酒下肚，眼角就已經泛起了紅色。

    “雲惜。”男人按住了她倒酒的手。

    “你不必如此……有什麼話，就直說。”

    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忽然襲上了他的心頭。

    他害怕，他不知道自己喝醉了，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穆雲惜託著腮，臉色緋紅，從男人眼中，看見了一種深而重的痛苦之色。

    “你為什麼不喜歡喝酒？是因為你的母親嗎？”

    慕容昭沉默了好一會：“你都知道了？”

    穆雲惜點點頭：“有這樣一個母親，你是不是覺得很累？”

    慕容昭的母親，精神有點問題，喜歡洶酒。

    一喝醉就打他，罵他。

    她在折磨他，也在折磨自己，她沒法反抗皇帝，只好折磨他的兒子。

    小時候的慕容昭一度被她折磨出精神病來，後來去了玄機門，才慢慢治好的。

    那些黑暗的日子，慕容昭不敢回憶。

    他按住額頭，將赤紅的眼掩蓋在陰影之下，好像這樣，就藏住了那些不堪的過往一樣。

    良久，他撕啞的聲音終於傳出來：“是挺累的。”

    “雲惜，你聽過，有母親叫自己兒子雜種的嗎？”

    穆雲惜僵住。

    “可是沒辦法，她是我母親。”

    “自我離開皇宮後，兩年才能見她一面，她有時候認得我，有時候不認得。”

    “兩年又兩年，我眼睜睜看著她慢慢枯萎，有一次她嘴裏念着我的名字，卻不認得站在面前的我。”

    “雲惜，我想帶她離開皇宮，可是我辦不到，父皇不允許。”

    “他用母親，拿捏我為太子辦事。”

    “雲惜，其實我也很累，我不喜歡朝堂，我想要自由，我想要帶著你，還有母親，去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安渡餘生……”

    “可是我辦不到……”

    “雲惜，我辦不到……”

    他可能真的醉了，竟然毫無防備的跟她吐露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一聲聲雲惜，叫得痛苦又壓抑，每一個字都血肉淋漓的。

    穆雲惜摩挲杯子的手一頓。

    她想，無論哪個女人，在聽到一個男人未來的計劃裡有自己，應該都是感動的吧。

    說實話，她就感動了，雖然只有一瞬間。

    她問：“你喜歡我什麼？我是個體弱多病，自小長在寺廟，對你前途毫無幫助的人。”

    “你不是。”

    他緩緩抬頭，眼眸黑得透不進一絲光亮，聲音卻很篤定。

    “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姑娘，是天上的月亮，是我痴心妄想，竟想染指……”

    他緩緩伸出手，然而快碰到她的臉頰時，又像清醒了一般，剋制的收回。

    “很晚了，睡吧……”

    他起身要走。

    穆雲惜叫住了他。

    “太后准許我和你一起去看望婉妃娘娘，你想不想去？”

    男人身影僵住。

    她柔聲道：“新媳婦，是該去探望未來婆婆的。”

    男人猛的轉身，暗黑的眼眸緩緩染上一絲光亮。

    “好，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