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徐家堡
偌大的曠野裡漆黑一片,只有一百多米外的黑風樓亮著明晃晃的燈,他想起之前魏牽羽說過的話,一時有些猶豫。
這大晚上的出去有很大機率會碰到野狗、豺狼、毒蛇等等非常危險的野物,他現在的身體這麼虛,別說鬥野物了,就是來個婦人他都不一定能打得過,可若不走,這裏就只有黑風樓可以避身,而如若再被抓到,他可真的就再也出不來了。
兩相權衡之下,陳江清還是選擇了離開。比野狗吃掉也比在黑風樓裡被折磨死強不是麼?!
他拖著腹痛的身體一搖一晃地開始往前走,由於看不清路經常走著走著就被樹枝和荊條給絆倒,每次被絆倒之後,他掙扎著爬起來繼續往前走,一路跌跌撞撞地走了一個晚上,終於天際邊開始出現了朦朦朧朧的曉光,陳江清此時的身體已經到了負荷的極限,再一次倒下之時,他終於沒能再爬起來。
身體一動不能再動,意識也越來越模糊,在最後的那一刻,他似乎聽到了不遠處傳來嘩嘩的流水聲,這聲音時遠時近,宛如夢魘一般。
再之後是徹底的沉睡,在夢裏,陳江清茫然地在一片白茫茫的霧氣中走著,走了一會兒看見一處潔白的雲朵下有一個熟悉的小村子,村子裏的村民全在田間勞作,他在這些勞作的村民中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老婦人的身影。
見到那老婦人花白的頭髮和皺紋重疊的臉陳江清不禁心裏一酸,張了張嘴叫了聲:“娘。”
那幻境中的老婦人似有所感應一般忽然抬起頭,一雙渾濁的眼睛不斷向四處張望著,看了半晌什麼也沒發現,於是她又重新佝僂著腰去拔田間地頭上的雜草。
陳江清見狀一直不肯掉落的眼淚頓時就下來了,早知道他寧願當一輩子莊稼漢,也不願這樣潦潦草草的死去,徒留老母親一個人活在世上,她老人家以後該怎麼辦?
也不知在夢裏哭了多久,陳江清哭到後來只覺得喉嚨幹得緊,像要裂開了似的,他抬起頭眯了眯眼睛,忽然發現前面不遠處閃過一道白色的亮光,本能的,他拖著疲憊的雙腿不由自主地向那光芒走去,走著走著就聽到了兩個女人斷斷續續的聲音:“翠蘭,大夫怎麼說的,這位公子的病怎麼樣了?”
“小姐,李大夫已經開了解毒的方子了。”
“既然已經喝了解藥,這位公子為何還不醒?翠蘭你快叫李大夫再來試試。”
.“小姐,李大夫.........李大夫他已經走了他走之前說之後的一切就看這位公子自己的造化了。再說我們已經很努力的救治他了,如果實在救不活,那也不關小姐的事了。”
“翠蘭,不要瞎說,什麼救不活,他一定能活過來的!”
女人們的聲音在這裏中斷,陳江清抬頭望了望頭頂上的那道光芒,腦子裏忽然一陣暈頭轉向,緊接著一下子就倒了下去。
再醒來時發現自己身處在一間窗明几淨的屋子裏,距離床榻不遠處的案几上放著一個藥爐,爐子里正在咕咚咕咚冒著水汽,一股濃郁的藥味從那裏飄了出來,苦得陳江清直皺眉。
這裏是哪裏???
陳江清望著飄紅的軟帳以及身上蓋著的金絲繡芙蓉錦被和身下綿軟舒適的薄毯,心裏嘀咕看著顏色和裝飾應該是女兒家的屋子,怎麼他會躺在這裏,他不應該是死了嗎?
當陳江清百思不其解的時候,突然聽到外面響起細碎的腳步聲,隨後房間裡的門被人輕輕推開,一個年輕苗條的身影落入了他的視線。
那個女子身穿一件月白色的長袍,外罩淺綠色銀絲繡水仙薄紗,清雅脫俗。她頭上挽著流雲髻,用一個鑲翠玉的步搖斜斜的簪著,每走動時,步搖上的珠翠就互相碰撞,發出一陣極輕微的響動。
“這位公子,你醒啦!”女子停在他身前高興地說道。
聲音如珠落玉盤,陳江清忍不住抬眸看了看向了那張白皙清秀的臉,雖然她長得不是特別好看,但通身卻有一股說不出的魅力,讓人如沐春風。
“咳咳,這位小姐,你是........”陳江清張了張嘴,好奇地問道。
“我叫徐若微,這裏是我家——徐家堡。”那女子含笑答道。
“徐家堡..........”陳江清喃喃了一聲,這地方他從來沒聽過啊,難不成還跟黑風樓有什麼關係?
陳江清想到這兒忽然驚起,欲掙扎著起身,可他一動,那胸口處便傳來一股鑽心的疼,這疼痛像是有人拿著一把刀在狠狠地挖著他的心臟。
陳江清的額頭頓時佈滿了冷汗,臉色也白得嚇人,那徐小姐也嚇了一大跳,手忙腳亂地用錦帕給他拭汗,一邊拭一邊說道:“公子,你纔剛醒,怎麼就想著起身。”
“徐小姐...........咳咳,徐小姐,你能不能告訴我這裏是不是還在黑風樓裡?魏頭兒呢?是不是他把我抓回來的?”陳江清問完一句話猛地喘息了兩口,胸口處又傳來一陣劇烈的疼。
“公子你別這麼激動!”那女子按著他的胸口扶著他慢慢躺了下來,然後搖了搖頭道,“公子你說什麼黑風樓我從未聽過,你且放寬心養傷,在徐縣這地界上,只要你進了我們徐家堡,那就沒人能傷害到你。”
“真的?”陳江清若有所思地盯著她。
徐若微被他這大喇喇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忙別過臉道:“真的,我怎麼會騙公子呢。”
“那就好。”陳江清聞言大舒了口氣,然後慢慢躺了下去。
“徐小姐,能請問下你當時是怎麼發現我的嗎?”陳江清張了張嘴復又問道。
徐若微點了點頭道:“前兩日我和我的丫鬟翠蘭坐船去玩兒,船行了很遠然後路過了一片茂密的林子。當時我和我娘正在船艙裡聊著天,忽然就聽船上有個僕人在喊岸上有個人。當時我們都很好奇,於是就下船去看,待看到公子時探了探您的鼻息,發現您還活著,所以就把您給帶回我家了。”
“原來是這樣。”陳江清回憶起自己昏迷前似乎是聽到了一陣嘩嘩的流水聲,估計就是徐小姐說的那條河了,“徐小姐,大恩不言謝,你救了我的命,以後我定會肝腦塗地報答小姐。”
“公子你言重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也是你福大命大。”
“不管怎麼樣小姐都是我的大恩人,要是沒有小姐搭救,我恐怕此時已經餵了豺狼野狗,哪裏還能這樣同你說話。”
徐若微聽罷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繼而問道:“這位公子,說了這麼就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陳江清的臉登時一紅,有些不好意思看徐若微,道:“徐小姐說笑了,我不是什麼公子,就是一個莊稼漢,我叫陳江清,江水的江,清澈的清。我之前想和村裏的夥伴去捕魚賣錢換糧食,誰知道之後卻被抓進了一個叫黑風樓的地方,在裡面天天干活,我以為自己一輩子都要被困在裡面了,卻不巧有一天晚上喝了碗水就肚子疼,然後領頭的那人就覺得我生了很嚴重的病,怕我傳染給其他人,所以就叫人把我綁了丟進亂葬崗裡去了,我是靠著一個死人的骨頭磨破了繩索才得以逃脫的,可後來跑得實在精疲力盡了,所以就昏倒了,所幸最後遇到了小姐。”
陳江清說完這半個月以來的離奇經歷,本以為那徐小姐這種大家閨秀會被嚇住或者會對他的身份表示鄙夷,卻不料那徐若微面色淡然,而且還非常認真地同他分析:“陳公子,你說你是喝了一碗水就肚子疼,然後那個領頭兒就非常肯定你得了傳染病讓人把你扔出去的是嘛?”
“嗯,是的。”
“這麼說來陳公子能出來並非僥倖,而是那個人故意放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