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陸二人，真如爺孫般。

    凡塵親情很樸素，沒有多麼蕩氣迴腸，如大族那般，因子孫、長輩的仇，可覆滅地域、毀去古國……很簡單，一頓飯、一杯酒，長伴在身邊，就很滿足了，凡人之間的幸福，有時很簡單。

    夜晚，皇城一片燈火通明。

    而張老伯身子骨已很衰弱，林陸站在床前，右手輕撫老人胸口，一道道精純的生命精能注入老人體內，對凡人來說，這就是仙泉，可治百病、祛疾病，延年益壽。

    林陸眉目緊皺，他發現自身的生命精能注入之下，卻如石沉大海般，很快便消失不見了，這讓他很震驚，張老伯的體內，似乎有著什麼東西，將生命精能消磨，不能滋養老人身子，十分詭異。

    要知道林陸走到了枷鎖極境，體內的生命精能，比之天地間奇珍異獸幼子，都要遠遠勝之，如今對一個將死的凡塵老人，卻起不了任何作用。

    “難道這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張爺爺的壽命，真的要走到了盡頭，一切天定，任何東西，都逆轉不了嗎？”林陸喃喃自語，眉頭皺得很深，“還是……真如張爺爺所說，他們一脈遭受了詛咒，如今發作，已經回天乏術。”

    林陸想著種種可能。

    這一宿，他都沒有睡，第一次感受到了對生命的無力，心下很傷感，出大荒，遇到第一個自己尊敬的老人，便要去世了。

    “孩子，休息罷。”張老伯睡得很淺，對床前不斷思付的林陸說道，“世事無常，人吃土一生，土吃人一回，老頭子這一輩子，也差不多了。”

    張老伯淡笑著，對生與死，看得很透徹。

    他知道林陸非尋常之人，只是一直以來都沒有多問。

    “張爺爺，其實我是修士，可以給你延壽。”林陸認真說道。

    “不必了，能走一遭，已經很好了。”張老伯呵呵笑道，“能有一個仙人孫兒，到了下面，也可吹噓一陣了。”

    林陸看著老人，有一陣心酸，有些感嘆世間不公，一個七旬老人，卻是孤寡一生，一脈人，盡皆凋零，妻兒子嗣，都先他而去。

    “好。”林陸尊重老人的選擇，並沒有再強行給老人輸送生命精能。

    時間很快過去一個月。

    張老伯坐在凳子上，目光已經很渾濁，言語有些含糊不清。

    這些日子，都是笑著，看著林陸雕刻、做些簡單的木匠活，臉上很滿足，有欣慰。

    天色將暮，老人已經油盡燈枯。

    “孩子，你說這楚國的東面，是哪裏？”

    透過小院，遠遠往東面看去，是一片無盡的蒼莽。

    “是大荒，有險惡、有瑰麗。”林陸來到張老伯身前，陪他走完最後一程。

    “是嗎，昔年我們一脈的先祖，便是進了裡面……”老人追憶。

    “張爺爺想去那裏看看嗎？”林陸問道。

    “葬在那裏，風景定什好，可以瞻仰著先祖。”老人都思想都是這般，死後認祖歸宗，而荒州西面，已久遠不可知來自何方，唯能去先祖消逝的地方。

    “好，爺爺放心。”林陸應道。

    “那匣子和木劍，你拿著罷，張家一脈，終是在我這裏斷絕。”張老伯第一次流露悽苦，不過很快又笑道，“還好我死前，還有個孫兒。”

    他很慶幸。

    隨夕陽落山，張老伯緩緩閉上眼睛，氣息陡然斷絕。

    林陸跪地深深一拜。

    晚上，他將張老伯屍身殮入棺中，棺放在雜物堆裡，已經佈滿了灰塵，還是張老伯幾十年前親自打造的，對凡人來說，幾百來斤，很重，需要幾個人合力，可對林陸，很簡單。

    林陸將匣子和木劍取下，制了兩個簡單的劍鞘，將木劍與爛鐵劍用布條，負在身後。

    右臂之上捆上白布，為張老伯戴孝。

    做完，他留戀一眼，將木門，緩緩帶上。

    他走到了棚子，將一個嶄新棺槨負上，緩緩走出了院落，在黑夜中走著，向城門而去。

    林陸揹着一口大棺，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之上，很寂靜。

    “何人深夜來城門！！！”百丈高的皇城城牆，雄偉無比，歲月斑駁。

    而其上，掛著幾十具屍體，幾年的時間下，已經風乾了，繩索套著脖子，有半截入土的老人、有嗷嗷待哺的嬰兒，顯得很淒涼，鎮國公一脈，上下九十幾口直系，皆掛在城牆之上，以儆效尤。

    掛在這城牆之上，註定要受千夫所指，萬人唾罵。

    面對呵斥，林陸默默不出一言，只是看向鎮國公一旁，一身材挺拔的男子屍體，幾年過去，血液早已乾涸，四肢都被老國君擊碎，如今掛在牆頭，遺臭萬年。

    “來者何人，再不言語，就地格殺！！！”城牆之上，甲冑森森計程車兵大喝。

    他額頭有冷汗冒出，深夜，月黑風高之下，一個人揹着一口棺材，顯得詭異莫名。

    “轟！！！”

    只見林陸縱身一躍，直接將彎弓搭箭計程車兵，嚇得亡魂皆駭。

    林陸一腳直接蹬裂了堅硬的青石地板，二三十丈寬的道路，石板翻飛，直接裂開了一道道大口子，兩邊兩層酒樓，直接歪斜，有倒塌之勢。

    一躍百丈高，在黑夜之中，如神魔一般，輕盈落在城牆之上。

    “你……你……”士兵嚇得癱軟在地，面對面前站立之人，口齒已然不清。

    他鎮守於此如此久，哪有人敢在皇城放肆？

    林陸並沒有管一邊戰戰兢兢計程車兵，而是將身後棺槨放下，轉身來到城牆邊，將王青山的屍身拉了上來，放入了棺中，這一切都很緩，不疾不徐，似當心驚擾了王青山。

    “發生了什麼！？”此時，察覺動靜的城牆將軍帶領一隊士兵來此，大喝道。

    士兵見將軍前來，當即大喜，將軍乃是一名修士，如今楚國連年征戰，內部空虛，這將軍六源之境，已是頂端戰力，鎮守在此，無人敢放肆。

    “有……有人劫屍，是叛賊！！！”

    “好啊，想不到鎮國公還有餘孽。”那將軍臉露喜色，到了他立功的時候了，“將你手腳斬斷，交由趙公公，少不了獎賞。”

    “你想殺我？”林陸轉過頭，淡淡問道。

    “那是自……”

    “然”字還未道出。

    “轟！”只見林陸身形爆射而出，一腳，直接將那將軍踢飛，釘在城牆之上，內臟碎塊混著鮮血，登時便沒了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