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寂滅天經
時過兩日,皇城一片歡慶。
林陸站在凳子上,粘糊著對聯,這破落小院,多了一絲喜慶。
張老伯在下面遞過橫聯,淡笑著,臉色皺紋化開很多,許久以來,都是一個人過這節了,如今林陸的到來相陪。
二人相互寄託,有了家的感覺。
晚上的飯菜很豐盛,有魚有肉,二人皆斟滿了些濁酒,雖不貴,有些燒嘴,微嘬一口,兩人相視而笑。
兩杯酒後,平日喜笑的張老伯,對有些寡言的林陸,笑道,“若是我的孩兒沒早夭,孫兒應該也與你一般大了。”
“如果老伯不介意間,我這將死的病秧子,以後就叫你爺爺。”林陸亦笑。
二人相差幾十歲,卻都是半截入土了。
很淒涼,老人孤寡無依,早年白髮送黑髮,林陸相距故里億萬裡,死不得歸鄉,很淒涼。
“好,自然極好。”張老伯喜極而泣。
一頓飯,兩人吃到很晚,待到天黑,林陸收拾好碗筷。
林陸攙扶這張老伯來到街上,去到皇城之外的——“黃帝廟”,前去參拜古帝。
路上自然會遇到熟人。
而昔日幫林陸說話,其妻子又遞於了一匹棉布的吳氏一家四口,亦在其中。
“張老伯,吃過飯了嗎?”中年男子名叫吳雲,歷經戰場,明顯滄桑了許多,再看右臂,已經空蕩蕩無一物。
“你的手?”張老伯看著吳雲,眉頭微皺。
“在戰場留下的,不過能活著回來見妻兒,已經是莫大的幸運了。”吳雲看了看手臂,顯然半年來,已經習慣,戰場是血腥屠宰場,如今殘疾歸家,比性命留在北邊,馬革裹屍,要好上太多。
“也是。”張老伯點頭道,畢竟在這戰爭當道的年代,凡人能活下來,就算最好的了。
只是吳雲妻子抱著襁褓中的嬰兒,在默默抽泣,顯然自己男人殘疾,心裏的苦,難言於表,那個女人不想家平。
吳氏妻子掩面,逝去淚水,不過她很快轉悲為笑,“我們去大帝廟,祈求平安,什麼都會過去的……”
吳雲看著妻兒,臉露愧疚,畢竟他少了一條臂膀,苦的是妻子,又要分擔許多了,想著,他眼中愧疚愈深了幾分。
襁褓中的嬰兒骨碌碌的大眼轉動,咿咿呀呀的看著母親。
林陸看著一幕幕,心中有所觸動。
而一邊拿著波浪鼓的四五歲幼童,眼神無暇,也不知事,只喊道,“爹爹我們走吧。”
“好,好。”吳雲笑道,牽起小孩的手。
“張爺爺,我們一起。”小孩招呼道。
“哈哈……好。”張老伯俯下身來,捏了捏小孩胖嘟嘟的小臉,“小孫兒喚叫什麼名兒?”
“淵兒,快回答五爺爺。”吳雲笑著對小孩說道。
“孃親他們平日叫我淵兒,發火打我屁股時,喚我吳淵。”小孩認真答道。
“吳淵,好名字。”張老伯笑道。
“張爺爺也要打我屁股嗎?”小孩聽張老伯直接說他大名兒,還以為要打他,身子不禁向吳雲腿後躲閃。
小孩懵懂無知,煞是可愛,不禁引來幾人大笑。
“爺爺怎會打你,來,今天過節,給你個東西。”說著,張老伯從懷裏掏出個紅色紙包,裡面裝了幾個銅板,不多,只是一番心意。
淵兒好奇伸出小手接過。
“怎麼能收張老伯東西!”吳雲妻子對淵兒斥道。
“誒,小孩子而已。”張老伯笑道,又取出了一道黃色的符紙,包作三角紙包,用一根紅繩吊着,“這是老頭子畫的符紙,可以避穢除邪,淵兒來拿著。”
吳雲接過,小心將三角紙包戴到淵兒脖子上,他們知道張老伯會這些,而且有著秘力,一些大富大貴人家,花大價錢都買不到。
張老伯謹尊祖訓,不然也不會以木匠活維生,過得如此拮据。
“這就給這小娃娃罷。”張老伯將另一角符紙,遞道襁褓中孩子。
“我有,妹妹也有。”淵兒拿著脖間的一角符紙,很稀奇,開心道。
“還不快謝謝張爺爺。”吳雲妻子怪道。
“謝謝張爺爺。”淵兒笑嘻嘻說道。
林陸看著四五歲的吳淵,不禁想起了龍兒,自己離開時,龍兒也比淵兒大不上多少罷,如今也快長成了一個小少年了。
“小哥哥不開心嗎?”淵兒來到寡言的林陸面前,水澄澄的眼睛,抬頭好奇看著林陸。
“沒有啊,只是晚上吃了三碗飯,有點撐了。”林陸淡笑著,摸了摸淵兒的頭髮。
氣氛很歡愉,皇城東面,“皇帝廟”十分恢宏古樸。
完後,皇城煙火升騰,將諾大皇城,稱託得如同白晝。
一直到了夜深,張老伯睡去,林陸來到院外,參悟古經。
他身體狀況每況愈下,毒素幾乎已經快侵蝕道了胸口臟腑。
即便是無名心法在先祖古經補全之下,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爺爺說過,修行《寂滅天經》九死一生,是十分詭異與霸道,如今的我,或許該試一試了。”林陸嘆道,輕聲咳嗽之下,嘴角溢位一縷鮮血,帶著黑絲。
“以身為棺,以靈為殮……”林陸默默運轉心法,“我本是將死之人,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了。”
先祖古經玄奧無比,與無名心法呼應著,隱隱之間,有本出一源之感,而無名心法本以殘缺,如今再先祖古經之下,補全了十之七八。
無名心法是南華散人偶然在古蹟所得,若是出世,絕對價值不可估量,似乎蘊了不朽不死的道力在其中,這也是為什麼老國君,將南華散人囚禁至今,而不誅滅他的原因,老國君亦很覬覦這上古殘篇。
壽元乃是奪天地造化,修士壽命,自有天定,而出世這麼一篇心法,是何等可怕。
……
轉眼一個月過去,林陸臉色已愈發的蒼白,不時咳出帶著黑絲的血跡。
他蹲在地上,手上木匠工具並未停下,連日趕工,已經有了幾十條桌椅,鳥獸花紋,一一呈現,有了栩栩如生之感,可見喜鵲入門、瑞獸下山……
林陸如今心境之上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眼中似一汪古井,無波無瀾,沒有想著雕刻何物,只是如水到渠成般,手中刻刀在木塊之上劃過自然紋路,木屑翻卷,瑞鳥成形。
張老伯點頭,一年多來,林陸已經掌握很好了,比之十幾二十年的木匠,也不遑多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