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國一夜，雪漫天山。

    這一年冬天似乎比往年都要漫長，一夜的冬雪將天地都裹上了一層素銀色，天山頂院落裡的那顆老樹上也掛了些許冰霜。

    孩童用白布裹著手，從那個簡易的爐子上提起熱水的鐵壺，咕嚕咕嚕的水聲，熱騰騰的水汽勉強為這個破落的小屋增添了一絲溫度。

    “孃親，喝藥。”

    這個聲音略顯稚嫩，但可以看得出提著壺的手卻穩健無比，白髮婦女撐著手打算起身，江流趕忙把藥碗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攙扶著她靠在床頭。

    孩童拿起手中的石碗，舀出半勺，吹了幾下後自己抿了抿，確定溫度適宜後才小心翼翼的送到婦女的口中，每一勺都剛過勺彎，份量不差分豪。

    喂自己母親喝完藥後，他又重新扶著婦女躺好，看著自己這個剛過齠年的幼子，陳氏眼裏滿是慈愛。

    孩童剛把藥碗放好，屋子外面就傳來嘈雜的喧鬧聲。

    “江流！讓你摘的齒草呢！”

    江流開啟門，院子裡站著三四個與他一般大的孩童，不過與江流這一身素衣相比，尊卑既顯。

    “我......還沒有去。”

    江流把門閉上，他不想這些人打擾到自己的母親。

    “林長老給厲哥煉製的淬體靈藥就差那一味了，不想找死就麻利點去。”

    江流自然認識說話這個孩童，他是江厲手底下最忠誠的一條狗，同時也是平日裏最喜歡欺負他的那一個。

    “午時三刻，拿著齒草來廂房找我，不然，小心我不客氣！”

    不耐煩的撂下這句話，江燁甩了一把衣袖便揚長而去，寒風吹得江流小臉通紅，擦了擦鼻子上晶瑩的涕水，自從他哥死後，江流就再也沒有被欺負哭過。

    安頓好自己的孃親，江流拿著一根木棍就往天山腳下走去，單薄的身軀似乎隨時都會被吹倒，萬步梯上的積雪還沒有打掃，就這樣一步一步走到天山腳下時，他的腳早已經凍的發紫，沒了知覺。

    好在齒草在天山比較常見，摘好之後，江流就原路爬了回去，雖然山道崎嶇，不過正午前便回到了天山頂上。

    拿這藥草的江流似乎與周遭的亭臺樓閣格格不入，周圍人異樣的目光他也早已習慣，目的地廂房是天山弟子的統一住所。

    “那不是那個野種？”

    “可不是，山主都不認他這個兒子，不知道他哪來的臉還待在天山上。”

    江流深吸一口氣，找到了江燁的住所，把摘好的齒草噻在了門鎖上。

    淬體九重的實力對於孩童而言足矣稱為天才，但是，老天似乎有意和他開玩笑，先天的經脈堵塞，他的修行之路也就止步於此。

    回到那個偏僻的院落，江流坐在古樹下面準備再搏一搏，再過三天就是年關，到時候族內會舉辦新秀比試，能否改變現實，就在那一刻了。

    剛打算閉目冥想，院落的門突然就被踢開了，江流退出冥想狀態，抬眼一看，又是江燁那一夥人。

    “臭小子，讓你取的齒草呢？”

    江流皺著眉頭，他才把齒草放到江燁門前，怎麼這人又來問自己討要。

    “看樣子是不想待下去了。”江燁眼神一狠，不由分說的拿起棍子就打了上來，江流抬手抵擋，卻被別的孩童給架住了雙手。

    嘭！

    江流臉上多出一道扎眼的淤青，江燁搓了搓手，又是一棍子打了下去。

    “你們幹什麼！”

    奶聲奶氣的聲音從院子外面響起，江燁臉皮抽了抽，啐了一口唾沫在江流的布衣上。

    “靈兒妹妹。”

    扔下棍子，江燁扭頭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眼前這個不過六歲的小女孩纔是天山之主最疼愛的閨女，江靈兒。

    似乎每一次江流被欺負的時候這個小女孩都會出來解圍，叫了一聲晦氣後，江燁整理了一下褶皺的衣角，丟下一句話就離開了。

    “靈兒保不了你一輩子，天山不是收容乞丐的場所，明年最好自覺滾出天山！”

    江流擦了擦嘴角的血跡，冷眼目送江燁等人離開，江靈兒趕忙跑過來扶住了他。

    “哥你怎麼都不還手？”

    看著眼前這個憤憤不平的小女孩，江流難得露出一點笑意，俊俏的臉龐雖然滿是淤青，但是眉宇間的英氣卻是布衣藏不住的。

    “傻靈兒，打了一個還有有另一個，打了小的還會有老的，你是不想讓哥哥在山上待了吧。”

    颳了刮靈兒的瓊鼻，要不是靈兒為自己求了情，恐怕江一川那個混蛋早就親自趕他們下山了。

    沒錯，江一川就是天山之主，也是江流的親生父親，江流和他的哥哥都是難得一遇的天才，他的哥哥早早的便突破到了開元境，但是不公的命運在一次任務中，讓賊人奪走了他的性命，本來江一川準備傾力去培養小兒子，卻不曾想，他是一個不能修煉的廢柴。

    身患重病的陳氏從此被冷落，江流和母親被安排到這裏，度過餘生。

    “欺負流哥哥的人都是我的敵人！”

    靈兒揮舞著小拳頭，江流寵溺的看著她，從小到大也只有江靈兒還陪伴在他的身邊。

    “你快回去吧，讓你孃親知道你來這裏，一定又得捱罵了。”

    一說到這裏，江靈兒的腦袋縮了縮，嘟囔了幾聲把目光看向了屋子裏。

    “陳姨......好些了嗎？”

    江流嘆了口氣，如果不是靈兒經常偷悄悄的送一些補藥過來，恐怕自己的孃親也堅持不了這麼久了。

    江靈兒離開後，院子又迴歸到了平靜中，江流盤膝坐在老樹下，再次進入了冥想狀態。

    黑漆漆的空間裡面依然沒有一點光亮，聽靈兒說，第一次感受到靈氣彷彿抬頭在夜空看到星星，而看到的越多，則說明天賦越好，而江流，就是一顆也看不到的那種。

    黑漆漆的空間只能用死寂來形容，即便得知了自己先天靜脈堵塞，他也沒有放棄過修煉，每天早功晚功鍛鍊，他也因此獲得了超乎尋常的專注力，以及強壯的體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