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忠國這麼一說，漢斯先是一愣，忽然哈哈大笑。

    笑了沒兩聲，他就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被人察覺到他們兩人在這裏。

    只是笑聲是止住了，漢斯臉上的笑意卻絲毫不減。

    他就那麼一手捂嘴，一隻手搭在忠國的肩膀上，整個人彎著腰跟打擺子一樣抖個不停，分明是樂得不能自己了。

    忠國看他這副樣子，就知道自己說錯了話。

    他也只好跟著尷尬地笑了兩聲，直到實在覺得太丟人了，纔開口打斷漢斯。

    “喂喂喂，漢斯大班，我說你差不多得了，有這麼好笑嗎？瞧你樂成什麼樣子了。”

    漢斯聽了他的話，勉強抬起手衝他擺了擺，人卻依舊是彎著腰笑個不停。

    到最後，他忽然一捂肚子，哎喲哎喲地叫了起來。

    “哎喲，哎喲，肚子疼，肚子疼了，哎喲......”

    忠國瞟了他一眼。

    “你活該，現在可笑過癮了吧，得了得了，我知道你不是去讓他太后出兵幫你們國家打仗的了，跟我說說，你去給太后先禮物，是懷著什麼用意的。”

    漢斯用手使勁揉了揉肚子，等到稍微好受一點兒之後，才慢慢直起腰來。

    他抹了一把笑出來的眼淚，然後做了一個深呼吸，認真地看著忠國。

    “華買辦，你雖然猜錯了，但是也沒有錯得太離譜，我去找太后，的確是因為我們國家的戰爭需要，我有事求她。”

    忠國眯了眯眼。

    “漢斯大班，你只不過是美最時洋行的一個大班而已，論地位，比查理曼大班也還差點兒，既然是和戰爭有關的大事，怎麼會是你去找太后？怎麼也的是查理曼大班親自去，才能夠盡到心啊，你們難道就不擔心太后看不上你，拒絕你的請求？”

    漢斯笑了笑，沒說話。

    忠國兀自點了點頭，繼續開口。

    “從以前我就覺得奇怪了，漢斯大班，你能夠從你們國家調來火器販賣給我們國家的保路同志會和將軍，一般的分行大班是不可能有這種能耐的，洋行在我們國家雖然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但是說白了，那些洋行大班們也只不過是一介商人而已，買賣火器這種事情，沒有你們國家的政客或者軍隊的許可，你是絕對沒法做的，別說你了，就連查理曼大班也做不了這種事。”

    漢斯露出一副饒有興致地模樣看著忠國。

    “有道理，還有呢？”

    忠國嘆了口氣。

    “還有就是你的那輛座駕，那種機動車別說在我們國家，就是在你們國家，恐怕也是十分少見的奢侈品吧？不要說普通的老百姓和買賣人了，就是你們國家的那些貴族或者政治家，也未必人人都能夠弄來一輛這麼好的機動車。”

    “而且這麼寶貝的東西，裡頭所包含的技術也是一筆財富，我當初去漢客來車廠訂貨的時候，看上了他麼最新研製出來的一輛人力車，上面用了不少比當前市面上的人力車都要優秀的技術，我好說歹說，他們才願意把那輛車賣給我，這件事除了花費我一大筆錢之外，還讓我簽下了一個保密協議。用來保證那輛人力車的製造技術不會從我這裏洩露出去。”

    “漢斯大班，你那輛機動車，可比一輛人力車厲害多了，上頭的技術足夠處理好了，足夠讓一個國家大為受益，我可不相信你們國家的政客們會放心把這麼寶貝的一個東西交給你帶到我們國家來使用。”

    漢斯咧開嘴笑了，露出了一口白牙。

    “華買辦，你到底想說什麼？”

    忠國搖了搖頭。

    “我想說，漢斯，你不只是一個普通的洋行大班吧？你能夠接觸你們國家的兵工廠，替他們販賣火器給我們，替他們謀利，還替他們利用我們國家的人來試驗新式火器的狀況，現在又成爲了進京城面見太后，替你們的戰爭謀取好處的使者，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得到的，漢斯大班，你到底是什麼人？”

    聽忠國說話的時候，漢斯臉上始終保持著一絲淡淡的笑容，如同在欣賞什麼東西一般。

    等到忠國把話說完，問出這句話之後，他的笑容便慢慢地收斂了起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十分認真的面孔。

    “真是叫我意外，華買辦，片刻之前，我還以為我過來只是和一個老朋友打一聲招呼，互相問個好而已，可是現在的事態，已經大大出乎了我的預料，華買辦，我先問問你，你是什麼時候對我的身份產生懷疑的？”

    忠國閉了閉眼，回想起了自己剛來這個世界，和美最時洋行簽訂買辦契約時候的場景。

    “很久以前，大概是我們剛見面不久的時候。”

    漢斯吹了一聲口哨。

    “真厲害！那個時候你就已經懷疑了？真厲害真厲害！”

    忠國板起了臉。

    “漢斯大班，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你到底是什麼人？”

    漢斯擺了擺手。

    “華買辦，你不用露出這樣嚴肅的表情，我的身份就是你所知道的那個人，美最時洋行曠州分行的大班，如此而已，不光是對你，對查理曼，對你們國家的大小官員，我的身份都是這個，而且我從許久以前就開始做買賣了，是一個絕對地道的商人，只不過.......我還順便在做點兒別的事情，爲了我的祖國。”

    忠國笑了笑。

    “別的事情？什麼事？什麼事情會需要一個普通的買賣人做？你們國家應該也有正規的使臣纔對。”

    漢斯點了點頭。

    “正規的使臣當然有，不過有些事情他們做不來，也不應該由他們去做，華買辦，你問我到底是什麼人是不是？我做的事情，沒有什麼固定的說法，不過我很喜歡你們國家的文化，我學著給我這個商人身份之外的職業起了個名字，影子使臣，你覺得怎麼樣？”

    忠國怔了怔，隨後笑了。

    “原來如此，你也是你們國家派來的使臣，不過你這個使臣是不存在的，做的事情，也永遠不會存在，你和你的這份工作，就好像影子，永遠不會被人知道，普通的使臣不好說的話，你們可以說，普通的使臣不好提出的請求，你們可以提出來，我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