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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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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二入琉璃 淬體奧義

    公顥寒看著身前的第二盞琉璃燈,散發出來的綠色熒光中帶著一絲溫和感。意識猛的恍惚,整個人已然消失在了原地。

    如果說接下來經歷的是一場夢,不如說是一場回憶……

    偌大的公家宅子裡,空空如也,除了大長老和公顥寒之外,只有零零散散的幾個下人,穿梭在宅子的各個角落。

    剛剛點燃的幾炷香也已經凝結了厚厚的香灰,掉落下來,公顥寒在香爐旁拿起了一張紙,上面密密麻麻寫了許多東西。

    沒再繼續看下去,直接交給了一旁的大長老。

    “這…這我萬萬接不下啊。”大長老將手縮在背後,臉上還帶著惶恐。

    “我這一走,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回來,這宅子,您一定要幫我看好。”

    公顥寒的臉上寫著沒落,再過幾天,自己就要離開家,去往星外。

    “你是個孝順的孩子,你說的對,外面有你所要追尋的東西。”大長老嘆了口氣,才接過了房契,眼中仍有不捨。

    再次看看這偌大的老宅子,公顥寒朝著門外走去。

    “冬至快到了,不過完冬至再走嗎?”

    “我沒辦法繼續留在這裏,一但我被找到,那就什麼都沒有了。”大長老本還想挽留,公顥寒卻已然消失在了宅門的拐角。

    這是當年公顥寒離開家時的狀況,孤身一人,伴隨著父親的葬禮,走在紛紛揚揚的大雪中,無人問津。

    下一刻,公顥寒的記憶再次模糊了。

    眼前是一個演武場,一個弱冠青年手握木劍,朝著身前的兩個稻草假人衝了過去。

    一劍平滑刺出,劍鋒一轉上揚,留下一道血痕,霎時頭骨碎裂。

    背身一轉,長劍在手中盤旋一圈,劍鋒又是一轉,在而後之人的脖頸上留下了噴涌的血劍。直刺的長槍穿過身體偏移讓出的縫隙,飛射而去。

    “不錯不錯,今天為師再教你一式新的。”一旁的老者奪過了青年手中的木劍,身形在身前晃動。

    “影動在前,身動在後!”前一刻似是老者身影停留在假人身後,後一刻劍鋒卻已然劃過脖頸。

    “背刺在前,斬殺在後!”一劍穿過第二個假人的胸膛,但是劍影消散時,假人的頭顱早已掉落在地,前後不過五息的時間,而每一次的殘影都佔據了一息的時間。

    但是最後的返回卻好似第六道殘影,亦真亦幻。

    這是當年自己第一次練習三影絕魄時的場景,道空的模樣至今還讓他念念不忘。

    人事百態,時光飛逝,天涯俠侶,共看這世間繁華。

    也許那一句陪你看日出日落,就能勾起無數人的遐想。

    但是誰又能想到,修煉一途註定孤獨。

    當頭來等到回首往事時,自己的記憶中卻只留下辛酸,沒人願意爲了小小的家族利益,而犧牲自己莫大的前途。

    每個武者幾乎都是如此,可能也只有凡人才會選擇默默無聞。

    “你後悔嗎?”器靈的聲音傳來,公顥寒的視線有些恍惚。

    自己後悔嗎?自己真的很後悔……心愛的人他沒能守候,自己的家人託付於他人,甚至當自己收到父親亡故的訊息時,自己竟然還在道空的練武場上練習劍招。

    遺憾,後悔……太多太多了,充斥了公顥寒全部的少年記憶。但這些也是這一生不斷超越的目標與前進的動力。

    眼前再次切換,空餘一尊巨大的雕像,上面雕刻著自己。

    這是當年覆雲閣為自己雕刻的雕像,還記著自己那時候站在雕像的頭頂上,眼中滿是自豪。但是現在看來又是多麼的可笑,可笑自己爲了燭炬星上小小的勝利而驕傲。

    走出燭炬星,自己被徒弟追殺,被商人矇騙,被敵人鄙視。公顥寒什麼都不能做,因為他的實力不允許。

    太多太多這樣的回憶充斥了公顥寒的腦海,似乎自己就要被這股力量壓倒,這股力量不停地在朝著自己召喚,讓自己就此沉淪在仇恨的海洋中無法自拔。

    “不,我還有很多事沒做,我現在還有機會,我現在明白這些道理並不晚,一切僅僅是個開始,我的人生還沒有結束!”

    衝破桎梏,公顥寒再次清醒的意識中也存留著一個疑問。

    自己竟然會有這樣的心魔,本以為自己已然目空一切,但是直到現在自己才明白。難道是自己終於明白虧欠的太多了嗎?自己終於要悔悟了?

    第二盞的琉璃燈火尚未熄滅,公顥寒能感受到,自己的身體和意識因為在這種壓迫感的不斷攻擊下再次沉淪,試煉,也遠遠沒有結束……

    …………

    一陣破空之聲呼嘯而至,一枚泛着熒光的玉簡切開了空氣,直接撞在了皇宮的木門上,隨著“吱吖”的聲響,玉簡也跟隨著恰時隨來的秋風飛進了桓芷夢的手中。

    這道玉簡上帶著桓芷夢熟悉的氣息,這股氣息來自池天,玉簡中自動飛出了一股內力打入了桓芷夢的眉心,腦中迴盪著池天的聲音。

    “來我的密室一趟。”

    桓芷夢面無表情地看了眼公顥寒,似乎是在責怪,也似乎是一種無法言明的感覺。走入池天的密室,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靈嬰初期的修為氣息擴散開來。

    “師父,恭喜您成功突破!”雖然桓芷夢極力地想要表露出驚喜的神色,但是卻始終硬巴巴的,有種心不在焉的感覺。

    “在想什麼?你這幾天明顯不用功了許多。”池天的臉上帶著嚴肅,這幾天桓芷夢的狀況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沒有什麼。”

    池天暗嘆口氣,他知道自己的徒弟在為公顥寒的遭遇傷心,換做是自己也會懷著無法嚴明的愧疚感。

    但是每次看到桓芷夢真摯的眼神,池天又覺得這裏面帶著些別的東西。

    事情還是朝著自己最壞的打算髮展了,這種情況只能是桓芷夢對著公顥寒動情了。

    想要開口,池天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你知道他多大了嗎?”

    池天的暗示,桓芷夢很清楚,但是她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堅定,緩緩開口。

    “我知道…”

    兩人的對話最後帶著尷尬不了了之。池天希望,自己的徒弟能早點回心轉意,或者讓公顥寒早點醒來,當面拒絕她這個不合常理的請求。

    公顥寒全部的記憶在他的眼前略過,開心的很少,那些部分都是自己的童年,而讓他無法釋懷的一樁樁一件件,從自己踏上修武的道路就不斷地展開了。

    每當自己的精神要被這股力量壓垮,都是一次與死神擦肩而過的經歷。

    公顥寒模糊的意識被不知何處傳來的笛聲被喚醒了。雙眼所及,是剩餘五盞燈火的琉璃。

    笛聲很是清脆,在公顥寒的分辨中,這笛聲來自玉笛,悠揚,明快。吹奏者把控極致的氣息就如同高手夜以繼日的吐納,如同日常行走,宛若氣走游龍。

    歪頭看看左側,有一張精緻的木桌,上面擺著一個黑色的陶壺,許是壺蓋封的很是嚴實,壺嘴不斷地冒著熱氣,陣陣茶香鑽進了公顥寒的鼻子裡。

    桌子旁沒有椅子,只有一個方几,上面擺著一個巨大的花瓶,花瓶上畫着一副葉浮清壓根看不懂的圖畫,顏色鮮豔,筆觸精湛。

    桓芷夢手中拿著玉笛,獨自吹奏著分辨不清情感的曲調。

    眼眶中已然溼潤,這個少女的笛聲中夾雜著無法言明的悲哀。

    許是積攢的久了,隨著“滴”的一聲,一滴比平常大幾倍的淚水打在了地板上。公顥寒意識的越發清醒,那滴略帶鹹味的淚水已經化為一絲縹緲的記憶,消散在風中……

    “這不是夢?我出來了?”公顥寒緩慢地爬起,輕微的聲響雖是微不可察,但還是被桓芷夢聽到了,笛聲戛然而止。

    一席白衣勝雪,秋風中兀自飄動著超脫世俗的灑脫。三千青絲同墨,模糊中獨自模仿著歲月的惆悵。

    隨著桓芷夢的臉緩緩轉過,她的臉上還帶著淚痕,但是看到公顥寒的那一刻,一動未動。

    “你醒了……我去通知師父。”

    公顥寒的意識中清晰地分辨著,笛聲將自己拖出了混亂的精神世界,似乎是這種無聲的呼喚,讓自己的傷勢快速好轉。

    隱隱的,還能感受到一股不同於以往的溫暖。

    “你…為什麼哭了?”

    兩人都是沉默良久……

    “應該不是因為我吧。”公顥寒的心中這樣迷亂地想著。“我害怕你再也醒不過來了。”

    站起的公顥寒呆在了原地,但是這股真摯的情感無可替代。“我這不是好了,不要抱著什麼愧疚,這僅僅是我的本分。”

    情非恩,如果硬說有一種東西介於兩者中間,可能就是剛纔一晃而逝的尷尬。

    “在仇恨中有一條十分明確的分界線,這條線劃分了所有人的糾葛,或許你快樂了,但是對方往往都生活在痛苦中。”

    意識異常地清醒,公顥寒也是第一次感受到身邊好友帶來的溫暖,高處不勝寒,每一個強者都應該有自己的孤傲,但絕對不是孤獨,也不是忘恩負義的小人。

    靈氣不斷地匯聚,公顥寒的修為不斷地穩固,真正踏入淬體中期已然一步之遙。

    池天從密室中走出,看了看身邊的桓芷夢,捕捉到了那微不可察的淚痕。“顥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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