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弟子來報，蜀山那邊傳來紅色烽煙。錦心在弟子擁簇之下，披了玄黑錦緞風衣站在天心崖高處，像一尊紫檀木雕刻的觀自在菩薩。

    往年原本這個季節還有殘霧，與蜀山不可相見。卻因為最近乾旱，可見蜀山紅色烽煙滾滾，在風中蔓延開來——見蜀山烽煙，請速速趕往蜀山，共同對敵。

    弟子點燃烽火臺綠煙，表示已經收到蜀山烽煙傳信。又點起唐門紅色烽煙傳信給峨眉，其他幾座山峰，也一夕之間燃起綠色和紅色烽煙。

    仙鳥從各個山峰飛往各處傳信，五個門派分別召開議事。

    錦心，錦青和唐晉棋，帶著弟子三百人趕往東邊蜀山去，唐天之和唐晉程鎮守唐門天心崖。錦心爹唐晉書和她娘玉繆去了京畿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五叔唐晉程和五嬸帶著聰兒正好去沈莊省親。

    同行的長輩只有二叔唐晉旗，他原本也是蜀山派弟子。

    錦青在馬車裏困得慌睡前說：“掌門，這次五山共戰過後，我能否去闌蘇找百聞易？”

    “一同去吧。”

    “你是去青冧門嗎？”

    錦心只笑笑不說話，暮雪趕緊過來打岔：“公子這次可以見到峨眉派玉玲瓏還有弟子玉生煙，以及可以見到子墨大師兄了。”

    子墨師兄是錦心娘玉繆的師弟玉浮沉的長子，比錦心出生早，是蜀東五大門派那一輩年齡最大的之一，最大的是蜀山凌虛師兄，凌虛師兄就因為自己在同輩裡年紀最長，比子墨師兄還大個五歲。性格強硬且好說教，同輩小師弟師妹都離遠遠的，只有錦心因為常去蜀山，也是年長身上責任重大，也懂他的孤獨和秉持，所以凌虛表面上對錦心不親近，實則拿她當知己。子墨因為在峨眉山，從小就被教導要周到和勤快，所以下面的師妹師弟都喜歡可以談心又能幫自己處理事情的師兄，所有弟子都叫他子墨大師兄。

    錦心十歲隨孃親回峨眉山的時候，子墨師兄已經快要成年，高高的個子明明站在人群裡害怕的把錦心盯著。——因為玉玲瓏睡著了被錦心毒氣毒傷，不是後來就送到峨眉山嗎？這子墨師兄聽聞此事，發誓遠離唐門人。

    玉玲瓏雖被唐錦心毒氣所傷，見錦心到了峨眉山，比誰都開心，帶著她轉峨眉山。帶著衣服去峨眉後山，也就是錦心姥姥葉依依住的那裏去泡溫泉。

    葉依依站在小築前風韻灼灼，伸手出來：“小頑皮，不先見著姥姥，怎麼顧著和玲瓏玩兒。”

    “姥姥，我孃親馬上就來陪你了。”

    闌蘇子弟若聞顧當年美人如此被冷落，不知何種滋味。

    那次回去路上，錦心娘救了暮雪和隻影，帶她們回了天心呀。在這之前，玲瓏和錦心還救了子墨師兄，不過害他的好像也是錦心。

    子墨師兄長得很黑，老遠就見他在溫泉裡一個人在水中舞劍。錦心只是從岸邊咳咳兩聲，嚇得他在水裏抽筋，然後就沉在水裏。

    玲瓏和錦心把子墨師兄從水裏拉出來，但玲瓏力氣小，不能背動子墨師兄。錦心就把所有衣服給他穿上，隔離毒氣，把他背到姥姥的小築前。

    葉依依看著子墨穿著女孩的衣服，她笑得合不攏嘴：“子墨都可以去唱青衣了，就是黑了點。”

    “師兄不是被我毒暈的，是被水淹了。”

    “你個小頑皮，不早說。”

    姥姥葉依依趕緊把子墨放平，用手壓他胸口。錦心見子墨師兄不能呼吸，隔著衣袖湊上自己的小嘴幫他吸氣。一大團水出來，子墨咳嗽兩聲，吸了很大一口氣。玲瓏眼泛淚光，癱做在地上。

    “唐錦心，不要過來！”

    呃，沒死。哼，我走。

    見錦心真的生氣了，子墨師兄也忘記身上有毒，反手來拉錦心。

    ——子墨師兄那個時候，肯定是怕我去他爹面前告狀。哼，我唐錦心是那種背後告狀的人嗎？我只會在蜀山大會的時候，叫蜀山的師兄一起扮鬼嚇他。後來子墨師兄被唐錦心嚇得多了，年紀也長了，內功修為是小輩裡最好的，也不再害怕錦心體內之毒，他還會反過來嚇錦心。

    唐門，峨眉，青城山，丹青山，共一千七百餘弟子全部出現在巍峨冠頂的蜀山。

    這次主持眾人行動的居然是蜀山掌門無嗔仙人，可見是重要大事。

    無嗔仙人持劍站在蜀山平天殿前：“妖龍禍害我蜀，殘害百姓，吸食牲畜，今並五山之力替天行道，齊滅之。”

    誓劍大會後，錦心拿著蜀山早已經安排好的駐營圖紙，讓錦青督促駐紮，暮雪也一身男裝跟在錦心身後聽差遣。

    這次事態嚴重且不知生死，無論掌門與堂主，長老，皆是與弟子一起睡在茅草，蒿草牛皮帳蓬中。唐門駐紮地旁邊就是峨眉山營地，峨眉弟子此次來了弟子二百人。

    玉玲瓏帶著替錦心管教的徒弟玉生煙過來：“錦心，這次懲治了從洪淵裡出來的蟠龍，你就把生煙帶在自己身邊吧。”

    “生煙，保護好你玲瓏師尊，記住，無論發生什麼，你玲瓏師尊的安危為首要。”

    “錦心，你呢？”

    “我不會有事的。”

    黑暗中，不見人，只有一把寒劍印耀著的營地闌珊燈火。

    暮雪欣然跑過去，“子墨大師兄！”

    五山的千百弟子一身葚藍色衣衫，在一片全是參天大樹和巨形藤蔓的墨綠森林裏寂靜前行。

    這片萬年老林叫不歸林，那蟠龍的洞穴在這不歸林盡頭的洪淵裡。

    唐門弟子在蜀山凌虛師兄，峨眉山子墨師兄和錦心的帶領下，先去勘察地形。因為唐門弟子身上有毒，大隊人馬經過的地方，蚊蟲蛇鼠就先逃開，方便後面的同道無障礙進來——唐門弟子是最好的開路人。

    蜀山凌虛師兄手拿羅盤，用法術勘探妖氣，走在錦心前面，子墨在錦心後面跟著。

    飛鳥被唐門三百弟子驚動，飛向山坳裡去。野花見到人來，默然收攏花瓣。其他長老的靈獸也跟著唐門弟子，隨時聯絡情況。

    厚重的樹葉把陽光都遮掉，還好丹青山有白鳥三隻，一身白光，像三顆小太陽照耀著森林低處。在密林裡走了小半天，越往裏走裡面水汽越濃，耳邊各種走獸飛禽奔走的聲音越大。

    好不容易走到一個平整的山坡，沒有植被全是沙土。在一個被水衝開的沙土裏麵露出森森白骨，有牛羊還有人的骸骨。

    凌虛師兄看向水流的源頭，在山的最底部，其實是空空的深淵，水流是從那裏排洩而出。裡面深不見底，大如蜀山的操劍場的幾倍之多。

    “你們看這裏，可見這妖龍有多大，其他地方，根本容不下它。”

    一隻白鳥帶信給外面的無嗔仙人：已到洪淵，不見妖龍！

    天邊的晚霞已經慢慢由黃變紅，正在變紫變黑。天色漸漸黯了下來。錦心下令給唐門弟子：先用磷粉升起篝火，再清理屍骸在旁邊備用，必須在天黑之前把這片山丘擴大，把沙土均勻的鋪開，以方便陸續趕來的其他各派休憩。

    隨後馬上趕來蜀山弟子五百，三百戒備在清理的平地周圍，兩百幫忙清理平地，準備作戰。

    “凌虛師兄，我們這麼多人駐紮在這裏，那惡龍還會回這洞穴嗎？”

    凌虛師兄沒有說話，他本就太過專注，又性寡少言。

    錦心接了話去：“子墨師兄，獸跟人不一樣，它們暴躁易怒只有自己的洞穴纔是最安全。所以這蟠龍一定會回來，還會拼死保衛自己的領地。跟曾經出現過的山魈戰領峨眉山一樣，峨眉弟子拼死也要趕它們走！”

    正當大隊人馬有序進入不歸林，駐紮在沙丘。突然一陣山陰鬼哭之聲，從山頂之崖璧上傳來。

    眾弟子仰頭一看，山崖上衝下來許多鬼麪人身的魍獸。那獸毛髮如刺，面部像粉墨裝飾的猩紅油彩，一對向上翻起的黃銅獠牙，如刀似劍。

    錦心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山魈——真是說什麼到什麼，這些山魈蜀地已經很難得再見到，沒想到全部都在這不歸林！錦心喚醒紅虯後，同子墨師兄背對著舞劍砍掉好些山魈的手臂。

    它們一俯衝下來，就用強壯的雙臂，直接撕碎了好些弟子。還好唐門弟子血肉有毒，有些山魈慢慢頭暈腦痛，卻沒停下殺戮。地上的骸骨都不能用，錦心用咒語喚醒死去的弟子繼續拿劍對敵。

    空隙之際，原本想用蠱毒控制這些山魈。但唐門弟子裡夾雜了一些蜀山弟子。山魈能否控制還無法知道，反而誤傷蜀山弟子，這賭注不敢下。

    凌虛師兄已經飛到懸崖上一株老蒼松上臨風賦笛，那些山魈被他法力控制，慢慢失去行動力量。蜀山弟子已經鋪開陣法，依次將幾十頭山魈刺死。唐門弟子將山魈種蠱，以待稍後大戰。

    對陣殺戮過後，這洪淵顯得特別安靜，一隻鷲鷹被腐肉吸引，看見如此多的人飛到一半，折還回去消失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