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芮柔從那個糟心地出來，就回了工作室。

    孟芝正在那裏替她打點。

    幹慣了劇組的孟芝，在幹起裝修佈置這一方面也駕輕就熟。

    最開始還難以下腳的工作室，現在已經鋪好了地板，就是工作桌也放好了，就差一些細節上的佈置，和灑掃除塵了。

    剛從天晟把自己東西搬回來的章溪溪簡直不可置信，“這，這，前天我來還是車禍現場，今天就煥然一新了？”

    舒芮柔與有榮焉似的，大拇指比比孟芝，“芝芝一個人做的，厲害吧！”

    孟芝臉皮薄，舒芮柔這麼一誇，當即從脖兒紅到了耳根，“我就指揮工人而已。”

    “那也很厲害啊，換做我絕對一頭蒙。”

    章溪溪一邊說，一邊把手上箱子往旁邊一放，看向了舒芮柔，“對了，我剛纔過來的路上有個製片人來找我，說是想邀請你參加個綜藝。”

    舒芮柔有些詫異，“我現在這種情況，還能參加綜藝？不是想借著我炒他們綜藝的熱度？”

    章溪溪沉吟著，“我有想過這個可能……不過，上綜藝是最好的立人設的機會，如果錯過這次，之後再……”

    舒芮柔明白她的意思，不管自己會不會再出現在熒幕前，有關自己的任何人，任何事，包括這間公司都會受到影響。

    幾乎是瞬息的功夫，舒芮柔就點頭道：“那就成，去吧！”

    反正她又不是玻璃心，去了還能拿錢，何樂而不為。

    收拾完基本東西，舒芮柔便拉了這兩人去樓下附近涮羊肉。

    將冬至了，天越來越冷，涮這種羊肉鍋能從肚兒暖到心肺，舒芮柔吃了沒幾口，瑩白的笑臉就擦了腮紅似的，紅撲撲的。

    舒芮柔順勢舉起手邊的酒，“來，慶祝我的工作室開張大吉。”

    章溪溪卻一把按住她的杯子，“你現在這情況能喝酒嗎？”

    章溪溪還不知道她流產了。

    想到這裏，那日的情形刀片一樣掠過心頭，尖銳的痛，舒芮柔卻很雲淡風輕地笑笑，“婚都離了，這……也沒有了嘛。”

    章溪溪窒在了那兒，一雙眼炯炯地盯住了舒芮柔的肚子，好半晌，才輕微地道：“真，真沒了？”

    舒芮柔正夾了片羊肉入碗。

    纔出鍋，羊肉騰騰往上躥著熱氣，薰紅了舒芮柔的眼，她吸了吸鼻，笑，“這還有假。”

    章溪溪哪能聽不出來舒芮柔語氣裡的凝滯，回想起最開始作舒芮柔經紀人時，先入為主的就是別人所謂的‘拜金女’、‘攀上霍家高枝的鳳凰女’，因而打心底鄙夷她。

    可是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章溪溪開始對舒芮柔改觀了。

    可是發現舒芮柔並不是印象中的花瓶，她其實演技很好；她的眼睛也很毒辣，一眼就看出劇本里的破綻。

    又或者是發現舒芮柔其實一點都不拜金，她嫁給霍家只是因為——她喜歡霍司岑。

    章溪溪至今都記得，曾經的那個舒芮柔，會日夜不眠不休的守在霍司岑病房旁，也會爲了霍司岑小小的一句話，傷心半天，一遍一遍的問“他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當然了，還有偶爾談起霍司岑時，那臉上完全掩飾不了的小雀躍。

    舒芮柔是真真的喜歡霍司岑啊。

    章溪溪突然想起網上很熱評的一句話：我以為我再堅持他總能回頭，可是後來我發現感情就和數學一樣，過程錯了，結果就錯了。

    所以，該是經歷了什麼，舒芮柔才這麼灰心的離婚並打了孩子。

    章溪溪默然了瞬，連忙舉起杯敬過去，“來來來，不說這個，咱們乾杯，有句話說得好嘛！敬往事一杯酒，再愛都不回頭。”

    再愛？

    舒芮柔不是傻子，她很清楚自己其實是有點點喜歡霍司岑的。

    起初她以為不過是原配在作祟。

    可是後來，她發現不是的。

    但為什麼喜歡霍司岑，她說不上來，可能是因為關係的捆綁，又可能是在拋開溫筱筱那些，霍司岑的確是她所見過的最完美物件。

    人嘛，趨光向暖，這是本能。

    不過，一件事一件事的發生，直到現在，舒芮柔回想起自己的那點喜歡，不得不說——其實蠻賤的。

    賤也賤吧。

    就像章溪溪說的，這些都過去了。

    那些都不關她的事了，她和霍司岑再也不會交集了。

    心下猛地一空，在舒芮柔突然起身的那一瞬被忽略了完完全全，只剩下臉上颯爽的笑，還有杯與杯相撞的清脆響。

    “祝我的事業紅紅火火。”

    再愛也不回頭。

    杯子相撞，三人你看我我看你，臉上浮起會心的微笑。

    一杯還沒入口，身後響起了琅琅的嗓音，“舒小姐。”

    不用回頭，光聽這個聲兒，光看章溪溪和孟芝一霎精光大放的眼睛，舒芮柔就知道是殷遲洛。

    舒芮柔收拾好情緒，轉身看向來人，“好巧。殷醫生。”

    殷遲洛今天穿著灰白條紋的羊毛衣，橘黃燈泡懸在頭頂，細碎的金塵浮在其中，光線昏暗，將他那張臉託得既晦澀又明亮。

    他笑，“不巧，我是來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