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抬眼，司星河朝她一笑，挑眉問道，“怎麼？我說錯什麼了？”

    被這麼一個長相好看的毛頭小子調戲，顏棋落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

    硃砂色的茶杯裡面盈滿了茶湯，司星河聞著茶香，隱約感覺到有幾分熟悉，但是說不上來這茶葉是什麼。

    等喝到嘴裏，她沉默了一下，問道，“這個茶水是顧渚紫筍？”

    “沒想到小少爺還懂茶葉。”顏棋落的聲音微挑，笑晏晏道，“這確實是今年新出的顧渚紫筍，味道不錯吧？”

    豈止是不錯。

    司星河看著手中的紫砂壺沉默了一下，“顏姑娘應該是完全不懂茶道吧？”

    這句話一說出來，顏棋落不說話了。

    童以欣抿了口茶水覺得有點澀，也放下了茶杯。

    顏棋落不說話，司星河輕笑，沒看出來，這位星羅棋佈的話事人還挺可愛的，“顏姑娘。”

    她好笑的開口，“裝死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顏棋落，“……”

    顏棋落有點繃不住了，柔美的臉上露出幾分憤憤的不服氣，“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司星河拿了茶葉，嗅聞了一下，茶葉是好茶葉，聞著味道確實是今年的新茶葉。

    少年放下茶葉，站起來隨意的脫了外套，放在一邊，藏在袖口中的沉香木串露在外面。

    顏棋落不露聲色的把目光從她腕間的沉香手串上收回來，目光流轉，今晚自己一定要知道新主的下落，以及……為什麼這串沉香手串會出現在眼前的少年身上。

    在司星河露出容貌的瞬間，顏棋落就已經接到了手下棋子傳來的訊息。

    被人花大價錢買下訊息的那位賭石奇才就是眼前這個看起來年紀輕輕，剃著寸頭的少年。

    司星河，就讀於雲起高中十六班，十七歲，本來是一個只知道吃喝玩樂的紈絝，但是在半年前卻忽然異軍突起，宛如極品翡翠上面的料皮被打磨下來，露出了原本光輝璀璨的樣子。

    星羅棋佈找了很久都沒找到他的原因，也僅僅是因為賭石那天，少年留著纖纖長髮，最近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給自己剃了個板寸，顯得年紀小了不少。

    一想到這個原因，顏棋落就想笑。

    要不是賭石一條街的那個陳老頭拒不配合提供和司星河相關的監控，自己怎麼會找的這個艱難。

    大家都是在蒼少爺手下做事，至於防自己防的這麼嚴麼。

    “麻煩拿一套白瓷茶具。”司星河的聲音清冷，蝶翼一般的睫毛微微垂下，看著領口上扣着岫玉釦子的人收了桌上的紫砂壺和茶具，擺上了一套純白的白瓷茶具，溫和而又疏離道，“多謝。”

    桌上擺著的白瓷茶具釉色純淨細膩，高潔無暇，冰肌玉骨，司星河手指纖長，拿起茶具的模樣帶著說不出的美感。

    顏棋落端坐在中間，自己泡茶的時候不覺得怎麼樣，偏頭看司星河行雲流水一般溫杯洗茶，翩然如仙，有些入神。

    司星河的動作優雅，語氣淡淡，“顧渚紫筍是綠茶，綠茶葉嫩，用紫砂壺沖泡容易把茶葉悶熟，茶湯渾濁，味道苦澀，所以顏姑娘下次白瓷茶具或玻璃茶具沖泡，味道會更好一點。”

    顏棋落瞬間回神，嬌笑一聲，“原來是這樣，我說我沖泡的顧渚紫筍怎麼總有一股澀味呢。”

    司星河分了三杯茶，接著開了茶盞蓋，擺在桌上，避免高溫蒸茶葉。

    三個人一人分了一杯茶，顏棋落抿了一口茶湯，甘冽的茶香迴盪在口中，讓人回味無窮。

    司星河垂眉輕抿了一口茶水，味道和當初在瑞雪華庭外的的咖啡館的幾乎一樣。

    她放下茶杯，回想起自己剛進入瑞雪咖啡館的時候，門內店員欲言又止的表情。

    恐怕瑞雪咖啡館是專門給蒼樂生一個人開的，不然哪裏會有這麼頂尖的茶葉常年供著。

    沒想到自己還沒和蒼樂生見面，就先喝了他的一壺茶。

    “廢話就不多說了。”白瓷茶杯落在茶桌上發出輕輕的脆響，司星河笑眯眯的看向顏棋落，“我今天來是帶著十足的誠意，相信顏姑娘也看到了，或者說，該叫您星羅棋佈的話事人？”

    童以欣沒想到名動北三江的星羅棋佈話事人居然是一個如此年輕貌美的女人，看樣子年紀還不到三十歲。

    按照北三江所有人的想法，星羅棋佈走到今天，背後的主事人就算沒有四五十，也該是一個性格沉著穩重的中年人。

    顏棋落絲毫不驚訝司星河看出了自己的身份，又抿了一口茶湯，入口香醇，比自己泡的茶要好喝不少。

    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司星河這一次來確實是帶著十足的誠意來的，身上穿的依舊是那天去賭石大會的衣服，就差明晃晃的把自己的身份刻在腦門上了。

    可惜敗在了她突發奇想剃的這個寸頭上，導致所有人就算認出她這身衣服了，也沒人敢往上想。

    但是對於顏棋落而言，司星河是不是賭石大會上的那位賭石奇才已經不重要了，找人的佣金也才區區十幾萬，十倍賠償自己也完全賠得起。

    自己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查。

    她的目光落在司星河腕上的那串沉香手串上，放下手中的茶杯，“看來司大少爺沒有傳聞中那樣的不堪。”

    司家大少爺司星河的資料早就被顏棋落掌握在手中，但是卻沒想到司星河的在短短時間內的成長早已經衝破了星羅棋佈所掌握的那些資料中。

    那些資料充其量只能當做歷史，星辰升起時的至暗時刻，而星辰升起之後，每一天都在掙脫新的桎梏，高懸於朗朗夜空之中。

    司星河隨意的靠在身後的椅背上，動作慵懶隨意，“人嘛，都要擅長偽裝自己。”

    顏棋落微微一笑，頗為疑惑，“那為什麼現在又不偽裝了呢？”

    “因為偽裝的時間太長了，總有人覺得你是真的垃圾。”司星河抬眸一笑，“人活一世，總要做真正的自己吧。”

    顏棋落神色一動，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正紅的唇輕輕抿起，勾出一絲綺豔的笑，“司大少爺說的沒錯。”

    “不過有一件事您說錯了。”顏棋落對上司星河的眼睛，微微笑道，“我並不是什麼星羅棋佈的話事人。”

    司星河神色未變，等著她的下一句話。

    顏棋落看微微一笑，“我只是廣大群眾中的一員罷了。”

    三年前，星羅棋佈正式更名為廣大群眾。

    這個名字的風格和門口的二手市場如出一轍，司星河忍俊不禁，“你們是不是也有個寫著‘廣大群眾’的牌子？”

    顏棋落，“……”

    還真有。

    顏棋落話鋒一轉，略過這個話題，收斂了臉上的笑意，“言歸正傳，不知道司大少爺帶著這麼足的誠意來我們這裏，是爲了找人還是找物？又或者，是想要什麼獨家訊息？”

    在司星河面前更正了星羅棋佈的名字之後，顏棋落都覺得自己不願意再提這四個字了。

    畢竟太接地氣了。

    和二手市場一樣接地氣。

    司星河慵懶懶道，“不是哦，我是來和你們做生意的。”

    她眨眨眼睛，笑意盈滿整個眼瞳，“聽說你們在找賭石大會上的賭石奇才的訊息，我連忙換了衣服就來了……”

    “看在我這麼積極配合你們工作的份上，委託人的委託金分我一點吧，不用多，三分之一就行。”

    顏棋落，“？？？”

    她偏頭看向司星河，眼底滿是疑惑，“司大少爺還真是做生意的鬼才。”

    做生意都做到自己身上了。

    直接把自己給賣了還要分成。

    司星河微微一笑，“那就這麼說定了，今日你們把訊息送出去，明天把佣金打到我的卡上，我的卡號是……”

    “稍等。”顏棋落看她都開始報卡號了，都被氣笑了，連忙止住她，“我們直接把你的訊息賣出去不好嗎？憑什麼一定要和你分成？”

    司星河微微笑道，“為什麼不和我分成？”

    她歪了歪頭，格外的可愛無辜，“顏姑娘也對我很感興趣，不是嗎？”

    “畢竟我也想不到什麼能和顏姑娘除了金錢之外能扯上的關係了。”少年勾著唇角，眼底的笑意帶著哄誘迷惑，彷彿一汪潭水，正在引誘無知的過路人沉迷其中，躍入其中，溺斃其中。

    顏棋落微微睜大眼睛，在這一瞬間，她似乎看到了當初剛剛接手黑市的那位新主。

    她帶著誠意將星羅棋佈送到新主手中，新主卻微微一笑，對於這個遍佈北三江的情報組織不甚在意，“除了金錢關係，我想我不會和貴組織有什麼其他關係了。”

    “對了，黑市已經更名，現在建立在黑市之上的二手市場是合法經營的，如果顏姑娘還想讓星羅棋佈繼續紮根在這裏，我建議你跑一趟，把營業執照辦下來，不然很容易被人舉報的。”

    “比如我。”

    顏棋落注視著少年帶著鋒芒的眼睛，嫵媚妖嬈盡數收斂，不想給眼前的少年留下任何輕浮的印象，輕聲的問道，“那蒼少爺覺得我們可以改成什麼名字了？”

    蒼樂生還未成年的眉眼中猶帶著幾分稚氣，思索了一下，笑吟吟的說道，“就叫廣大群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