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盛老爺子要發飆時，溫裳趕緊老實交代，“小時候隔壁家的老爺爺喜歡下棋，我喜歡坐在院子的大樹下，聽老爺子將他的故事，他一直苦於沒有對手，看著我挺好拿捏的，尋思著要把我培養成為他的對手。”

    盛燃皺眉，狐疑地打量著溫裳，發出了質疑，“就你？還能成為對手？他真的是沒眼光。”

    溫裳聳了聳肩，雙手一攤，特別調皮地說，“你別說，他可是誇我有天賦的。”

    “哦。”盛燃沒好氣地哼，思考了片刻，終究還是拉下了老臉，“那個老爺爺在哪裏？聽起來還算是個像樣的對手，你把他找過來，陪我下幾局？”

    這種棋逢對手的熱血，他好久沒有經歷過了，忽而就找回了從前那種熱忱與期待。

    “找不過來了。”溫裳將棋子捏在手裏，長卷的睫毛微微地往下垂，斂去了眸底的暗光，輕聲地說，“老爺爺在我十五歲的時候去世了，走在院子裡忽而就暈倒了，送到醫院時，已經搶救無效了。”

    她的語氣中透著淡淡的憂傷，難過掩蓋不住。

    盛燃不知道怎麼的，似乎被溫裳的情緒感染了，語氣都變得輕柔了，“那……那老頭對你很好？”

    他這溫柔的模樣，就連自己都不曾察覺。

    “嗯，特別好。”溫裳忽而想起了那一段過往，想起了那一個溫柔到骨子裏的古稀老人，緩緩地開口說，“在我的記憶中，爺爺最喜歡就是一個人坐在樹下，桌子上擺著棋盤，日復一日地研究著各種殘局。”

    “他也沒有對手？”盛燃小聲地感嘆，“高手都是寂寞的，寧願一個人破殘局，都不想虐菜。”

    “不是的。”溫裳的眼眶忽而有點發熱，難過地說，“爺爺有對手的，那就是他的妻子，他們因為熱愛下棋才認識的，在棋盤上成為勢均力敵的對手，一直都沒有分出高下，他們鬥了五十年，總比不出誰更好，後來……”

    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後來他的妻子去世了，他就沒再找別的對手了，他還是日復一日地坐在他們從前下棋的院子裡，每天鑽研著殘局，他不想分高下，他只是想要在棋盤上找回以前的時光，他靠著棋盤，一直想念著他的妻子。”

    “後來，他們一家搬家了，孩子都去了別的城市，只有爺爺留在原來的地方，守護著他最珍貴的愛情。”溫裳的鼻子發酸，想起了滿臉的褶子的年邁老人，他提起已故的妻子時，眉眼裏全是溫柔的碎光的，永遠地細膩，永遠地寵溺。

    做他的妻子，一定很幸福吧。

    他們從年少的棋盤大賽相遇，一路磕磕碰碰走過來，相守了五十年，真好。

    溫裳忽而想到了葉湘和溫封，心情變得複雜，她明白，這世間上不是所有的愛情都會永葆青春，有的人會被時間改變，也有人扛過時間的洗刷，出走半生，歸來仍是少年。

    盛燃忽而沉默了，氣氛變得凝重，他悄悄地抬頭看著難過的溫裳，想要開口安慰，到嘴卻又是嘴硬的狠話，“別想要用這種招數逼我就範，沒用的，我是人間清醒。”

    他一說出口，他就後悔了，馬上就意識到，可是礙於面子，不願意拉下臉來，乾脆就抓了一顆葡萄，塞到嘴裏，來掩飾此時的尷尬。

    溫裳看了一眼盛燃傲嬌的模樣，嘴角凝著一抹淺笑，慢慢地琢磨著下一步要走，現在的情況比較麻煩，棋盤上的局勢旗鼓相當，只要有一丁點的損失，就要滿盤皆輸。

    “後來，我看到老爺爺一直都是一個人坐在樹下對著一個棋盤，沒有人陪他，我覺得他挺慘，就拿著書，坐在樹下陪他，有一天他忽而問我，要不要嘗試一下下棋，我充滿好奇，便答應了。”她笑得眉飛色舞，“沒想到，我的天賦還不錯，學得挺好的。”

    人生中很多事情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的，溫裳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她居然能和盛老爺子相安無事地坐下下棋。

    盛燃雖然還是板着臉，目光落在棋子分明的棋盤上，還是能摸清溫裳的性子的，觀棋如觀人，怎麼樣的人，就會採用什麼樣的佈局。

    “投機取巧。”他還是嘴硬地哼了一聲。

    溫裳則是得意地聳肩，“我不見得會輸。”

    “還沒有完呢。”盛燃研究著怎麼破局，自然是不甘心輸給一個野丫頭的，更何況是溫裳。

    盛琛回來時，家裏的傭人對堆在一起，圍著往大廳的方向看，他們看得入迷，就連他回來了，都沒有察覺。

    “啊？”感受到身後有一道異樣的目光，管家回頭便對上了盛琛深邃的目光，快步地迎上來，笑得合不攏嘴，“先生回來了。”

    盛琛點頭，“裳裳到了吧？”

    今天原本是想著去接機的，可是溫裳的行程被曝光了，大批的粉絲聚集，盛琛不方便露面，又正好碰上公司的年會，他這是提前回家了。

    “到了到了。”管家笑得更加燦爛了，“在屋裏下棋呢。”

    “什麼？”盛琛的眉頭微皺，隨後笑著說，“怎麼忽而來得雅興？”

    “就……”管家湊過來，語氣裡的興奮與高興掩蓋不住，“先生，溫小姐正在和老爺子下棋，溫小姐好厲害，居然能扛住了。”

    盛琛一聽到老爺子的名字，馬上就擔心溫裳要被欺負了，“爺爺來了？”

    他快步地往裏走，沒想到，落入眼底的居然是相安無事的兩人，他們的專注力落在棋盤上，兩人都愁眉苦臉，似乎都沉迷於如何衝破此時的僵局。

    盛琛頓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站著，眼神帶著困惑，有點理不清眼前的局面，他招來管家，壓低聲音問，“現在什麼情況？”

    爺爺每一次見裳裳，哪一次不是火山爆發的？

    今天是真的不對勁！

    管家攤開雙手，笑意不減，“老爺子似乎遇到對手了。”

    盛琛的目光落在溫裳的側臉上，眼神變得溫柔，嘴角輕輕上揚，“小姑娘隱藏技能挺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