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紹禹不容置喙的態度，無疑是在老太太還沒壓下去的怒火上，再次澆了桶油。

    老太太氣得直抖，手顫巍巍的指著他：“你，你簡直，胡鬧！她，她們一家是害死你爸媽的兇手！你居然……”

    “奶奶！”瞿紹禹嚴聲打斷她。

    “誰是兇手，警察自有定奪。我先不問您那些東西真實性有多少，拿東西給您的人是什麼品行，您心裏沒數嗎？”

    老太太一噎，卻嘴硬道：“他再不濟也姓瞿！”

    “是啊，他姓瞿！”瞿紹禹冷冷的笑了，滿臉嘲諷。

    他都這幅態度了，老太太如果還把所有過錯都怪在舒沐溪身上，他就真該認真考慮，這件事還要不要跟老太太討論了。

    老太太氣喘吁吁的靠回床頭：“那你說說到底怎麼回事兒？銀行轉賬記錄總不是假的吧？”

    被護在背後的舒沐溪輕輕拉了下瞿紹禹衣襬。

    瞿紹禹沒讓她說話，反手握住她小手，示意她不要擔心。

    看清兩人小動作，老太太又氣得胸口一陣起伏。

    瞿銘璐趕緊過去給她順氣，安撫道：“媽，你倒是先聽聽看他們怎麼說嘛，再說了，那些東西你不是都交給警方了嗎？如果是真的，他們肯定不會包庇的。”

    杜璇玥又給老太太倒了水：“外婆消消氣，您剛緩過來，可別再跟自己身體過不去了，我們看著也著急心疼啊！”

    被外孫女的話哄著好受了點兒，老太太別開臉不看直挺挺杵在那兒的小兩口了。

    瞿紹禹緊繃的表情鬆了些許。

    他沉聲道：“我記得奶奶之前說過，您對這件事也持懷疑態度，我一直相信奶奶您已經洞悉一切了。”

    老太太怒聲反駁：“少給我扣大帽子！我告訴你，一天，頂多給你們一天時間，如果明天這個時候沒查清楚轉賬記錄是怎麼回事兒，你們兩個，立刻給我離婚！”

    這話就過分了。

    瞿紹禹沉著臉看著老太太：“不可能！”

    話音沒落，舒沐溪從他身後走出來，坦然的迎上老太太怒衝衝的瞪視。

    “奶奶……”

    老太太哼道：“我不想跟你說話。”

    舒沐溪無所謂的聳肩：“那行，您別說話，就當我在自言自語好了。”

    她側頭看了眼瞿紹禹，唇角漾開一抹淺笑，柔聲道：“您要真相，可以！我會在一天內查清楚轉賬記錄是怎麼回事兒。不過，您後面的要求，我不答應。

    當初我不想跟他結婚，您專行獨斷，非要讓我們結，因為某些不得已的原因，我們聽了您的話，現在我們兩個好不容易培養出感情，您又逼著我們離。

    抱歉，我和他態度一樣，不可能！別說做錯事兒的不是我，就算這件事兒真的跟舒家有關，我也不會因為您要求就跟他離婚！”

    除非他自己要離。

    舒沐溪眼神堅定，身上隱隱能看到瞿紹禹發號施令、不容置喙的模樣。

    病床前的祖孫三個，一時間看痴了。

    事實上，如果瞿紹禹沒有下意識的說出那三個字，舒沐溪或許不會如此堅定。

    正因為他不假思索的選擇，舒沐溪纔有底氣。

    至於老太太。

    說真的，舒沐溪一開始對老太太還挺喜歡的，也樂意跟老太太親近。

    上次催生之後，她心裏明白了些差別。

    到這會兒，她又領悟到了幾分。

    她默默安慰自己。

    無所謂，沒有期待，自然也就不存在失望。

    反正日子不是跟老太太過，大不了以後她少往老太太跟前湊唄。

    老太太沒想到舒沐溪會這麼直白，一張老臉拉下來，冷冷的看著她：“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誰說話？”

    瞿紹禹張嘴就要阻止老太太繼續發難，卻聽到身邊的小丫頭忽然淺笑道：“我又不是在跟您說話，我一個人自言自語，有什麼不能說的？”

    她沒理會老太太接下來的反應，主動鬆開瞿紹禹的手，按著痠痛不已的脖子轉身。

    “既然人已經沒事兒了，我先回去了。”

    她沒叫瞿紹禹走。

    她知道，老太太也不會讓瞿紹禹跟她一起離開。

    何必爲了不喜歡自己的人，讓自己在意的人為難呢？

    瞿紹禹拉住她：“讓老吳送你回去。”

    “知道了。”

    這麼晚了，不讓老吳送，她上哪兒打車？

    舒沐溪笑吟吟的擺了擺小手，腳步輕快的出了病房。

    門闔上的瞬間，舒沐溪臉上的笑容淡去。

    她抿著帶著些許涼意的唇瓣，微仰著頭看著天花板上的燈，抬手遮住眼睛，很小聲的嘟噥：“唔……真刺眼……”

    她眨了眨眼睛，快步進了電梯。

    因為時差，A國現在是凌晨兩點。

    醫院電梯很大也很慢，空蕩蕩的，只有舒沐溪一個人。

    她耷拉著腦袋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的。

    忽然，一顆晶瑩的淚珠從她臉頰滑下，無聲的滴落在地面上。

    她抬手胡亂抹了抹臉，自嘲的吐槽：“還以為你無所謂呢，不也沒撐住。”

    出了電梯，她從隨身的小包裡拿出墨鏡戴好。

    剛看到那輛熟悉的邁巴赫，一輛黑色越野車緩緩停在她身邊。

    副駕駛車窗落下，露出舒澤漾那張帥氣逼人的俊臉。

    “上車。”

    舒沐溪二話沒說，開門上車。

    她一邊系安全帶一邊問：“三哥跟你說的？”

    她纔不會覺得舒澤漾閒著沒事兒幹，凌晨兩點到醫院來巧遇她。

    “嗯。”舒澤漾突然伸手摘掉她墨鏡。

    對上她那雙小兔子似的紅眼睛，他點了點舒沐溪額頭，沒好氣的吐槽：“瞧你這點兒出息！別說瞿紹禹不敢跟你離，就算他敢，我舒澤漾的妹妹什麼樣的好男人找不到？”

    “嗯……”舒沐溪哽著嗓子直點頭，眼角又開始溼潤了。

    舒澤漾嘴上生氣，實際上卻心疼壞了。

    他傾身把人抱進懷裏，拍著她背溫聲道：“傻不傻？在哥哥面前有什麼不好意思哭的？”

    “嗚嗚嗚……我明明不想哭的……就是忍不住……嗚哇……”

    舒沐溪趴在他肩膀上，放聲大哭起來。

    人真的是種很奇怪的生物。

    理智告訴舒沐溪，瞿紹禹這會兒是必須要陪在老太太身邊的。

    不僅僅是爲了安撫老太太，也是爲了讓老太太對她不要那麼大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