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那整整一盒子的黃金，柳雲葭第一次沒有產生世俗的慾望。

    大朝會要開辦整整九天，而當日和齊慕殊會晤，他也明言既然合作就願意相信一樓，所以柳雲葭原本是打算在大朝會期間隨機應變的。

    但卻也從未想過要在第一天就下手，第一天就出事，這是不想讓大朝會好好的辦下去了嗎？

    柳雲葭今天下午也將對方給的那枚丹藥給桂岑看過了，並不致命，甚至可以說是完全無毒，所以大機率是要配合上其他的東西才能催發效用。

    所以現在完全沒有辦法確定對方到底是什麼意圖，反而讓自己陷入了一個被動的局面。

    這也實在是太謹慎太狡猾了吧？

    柳雲葭有些煩躁地抓了抓自己的頭髮，問道，“還沒有追蹤到他們嗎？”

    “沒有。”檀折搖頭，面色也有些凝重，一葉樓的情報鏈非常的完善，這還是第一次沒有辦法追蹤到買主的資訊，“對方非常的狡猾，每次會面都會換一個交接人，而那個交接人大機率是個無關緊要的人，只負責交接甚至都不用回去回覆交接情況，交接完之後就恢復了自己往常的生活狀態，完全查不到線索。”

    柳雲葭聽罷越發的覺得不安，“啪”得一聲合上了面前的匣子。

    這可就難辦了，對方大機率是皇上的勢力，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若是不下手大機率會給一葉樓惹禍上身，但若是下手又不知道會導致什麼後果，她也不可能去害齊慕殊呢。

    剛剛纔說好要合作共贏呢。

    見柳雲葭煩躁，檀折也跟著不好受，“都怪我無能查不到背後有用的資訊。”

    “跟你沒有關係。”柳雲葭往椅背上一趟，“對手又傻子肯定會隨即應變的。”

    跟皇上的幾次交手，他都吃了大虧難免會變得謹慎起來，一葉樓又在江湖上傳得神乎其神也難怪他會做足準備纔來交易。

    柳雲葭仰著頭揉著自己的太陽穴，很是疲憊的樣子，檀折見她這個樣子心疼的不得了，剛開始籌備建立一葉樓的時候，百廢待興，柳雲葭需要操心的東西很多，所以經常能見到柳雲葭這種疲憊的樣子。

    但是自從四方勢力都完全成型了之後，就很少見到柳雲葭這樣煩惱過了。

    都怪那個齊慕殊，若柳雲葭不是莫名其妙地變成閒王妃，她根本就不用去應付什麼勞什子大朝會，更不會考慮齊慕殊，接到這樣的任務直接下手就是了，怎麼會這麼頭疼呢。

    柳雲葭稍微緩了一回之後，重新坐直身子，仍舊是她一貫的風輕雲淡地樣子，“通知阿晴，這些日子城中人員複雜讓她注意一切情報隨時回報，至於一葉樓，在確保安全的情況下盡力透過各種途徑往皇宮裏安插各種人手，至於白澤，讓他在皇宮的各個出口都安插上暗衛，以防出現突發情況，也好及時應對。”

    “還有。”柳雲葭說著鄭重地從懷中掏出自己一直隨身攜帶的那個貼身香囊，從香囊的夾層裡掏出了一個很小的通體漆黑的令牌和印鑑一體的小東西。

    看到柳雲葭掏出那個玩意，檀折的瞳孔驟然收縮。

    柳雲葭將那個小玩意遞到檀折的面前，“明日大朝會是不允許攜帶武器和侍衛的，所以我只能阿硯一個人，你得留在宮外。我不知道宮裏會發生什麼事情，也不知道能不能及時脫身，所以先將這個交付給你，若是宮外發生任何突發情況你也好隨機應變進行排程，等我從皇宮裏出來，你在交還給我。”

    柳雲葭手上這個小小的東西是一葉樓，十方齋，百轉堂，千機閣的最高調配令牌。

    這四方勢力的負責人雖然彼此都是熟識的，但是柳雲葭定下了死命令，正常情況下是相互不允許干預也不允許隨便除了柳雲葭自己的人跨部門調配。

    而爲了應對突發狀況，柳雲葭製造了這個令牌，就是爲了在危機時刻能夠做出應變，但是近三年來檀折除了這令牌做好的那一天，他就再也沒有見過它。

    檀折甚至都沒有想過自己還有再見他的一天。

    所以再次見到這個令牌，檀折的心都在顫，雖然只是一個危機應對方法，但是柳雲葭現在把它拿出來就說明她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向來都對柳雲葭唯命是從的檀折這一次卻沒有伸手去接那個令牌，“小姐，不至於吧，只是一次大朝會而已，每日早出晚歸，若是有什麼事情等你晚上從皇宮回來再說也不遲呀。”

    檀折一向都不會隱藏自己的情緒，在柳雲葭面前就更是無所遁形，柳雲葭知道他在想什麼，於是回以暖暖一笑，“話雖然這麼說，但是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萬一我明天給齊慕殊下藥他直接嗝屁了呢？那我肯定是會被滯留在皇宮的，萬一那個賣主自導自演陷害一葉樓，轉頭就來調查詢一葉樓的麻煩呢？現在形勢很是複雜所以得做多方面的準備。”

    柳雲葭笑意閒適，把話題往其他的事情上面扯，隻字不提她自己。

    可檀折還是猶豫，柳雲葭便直接把那個令牌塞到他手上了，“你拿好吧，不過八成你也用不上只是做個打算而已，你可得給我好好保管啊，這玩意材料和工序有多麼複雜你可是知道的，千萬別給弄丟了！好啦好啦，天色也不早了，我明日還要早起，得睡覺了。”

    說著柳雲葭便打著哈欠站起來，檀折拿著那個令牌像是燙手山芋一樣，但既然柳雲葭都已經這樣說了，說明她已經做好了決定，不容許再更改了。

    於是檀折只得牢牢地將那個令牌攥緊在自己的手裏，“小姐好夢，我先退下了。”

    檀折從柳雲葭的屋子裏退出去，一直等回到自己的房間將門好好的關上之後，他纔敢開啟手掌去看那個小巧的令牌。

    通體漆黑的令牌是採用最堅硬的黑色剛玉作為主體，外層用最複雜的工藝鑲嵌了一層崑崙山黑色玄金，而這塊令牌上沒有一個字，只有湊到燭光之下才能看到黑色剛玉的正中央折射出一個“獵”字。

    檀折猶記得，當初製作這塊令牌的時候，他曾問過柳雲葭，為什麼要寫一個“獵”字。

    柳雲葭給他的回答是：當需要使用這塊令牌的時候就已經到了退無可退的地步了，野外的兇獸在吃飽的時候是不會捕獵的，只有當它們餓肚子的時候纔會全心全意地放在捕獵上，而它們餓得厲害的時候，它們就會變成最可怕的獵手。那個時候的它們會不顧一切的抓捕獵物，擁有最強的戰鬥力和最堅定的信念，那是野獸的本能。

    而當人被逼到如同野獸一樣的地步時，只會爆發出更加可怕的狩獵本能。

    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臥薪嚐膽三千越甲可吞吳。

    所以，都已經到了這樣退無可退的地步了嗎？為什麼呢？

    明明兩個月之前他還和柳雲葭去了一趟江南，明明柳雲葭還快樂地遊蕩在江南的煙雨樓閣之間，笑言道，若是有一日她足了錢，便要寄情于山水，瀟灑於天地。

    那時候的柳雲葭是多麼的陽光明媚，快樂恣肆，為何轉眼之間卻到了搖搏命的地步？

    檀折狠狠地將那個令牌收回掌中，眼神中閃過罕見的狠厲。

    都怪齊慕殊，若不是他，小姐根本就不會落入現在這樣的困境。

    他一定要讓小姐離開那個喪門星！

    明明每一次在王府都會睡得很是安穩，但這一次柳雲葭卻是一夜未眠，她反覆地看了很多遍那個買主給她的藥丸，她倒也不是害怕，只是隱隱有些不安，莫名地，似在心底蠢蠢欲動，像是有什麼在牽引著她，像要從她的軀殼裏衝出來。

    大年三十是個難得的好天氣，素羽一大早便帶著人來給柳雲葭梳妝，柳雲葭望著那華麗的列成一排的華麗宮裝朝服不由得想起自己上次進宮時的場面。

    短短時間，已經恍如隔世，只能說明她跟皇宮那個地方是真的犯衝。

    素羽親自給柳雲葭挽了一個華麗但不是飄逸的驚鵠髻，然後捧出來一整盒排列整齊的珠寶首飾給柳雲葭挑選，“王妃，這都是首飾和那邊的宮裝都是萬女官精挑細選之後送來的，除了上次太后娘娘賞賜的石榴簪子是一定要戴的，其他的也是要好好搭配。大朝會不同以往的朝宴，各國女子都是精心打扮爭奇鬥豔，王妃也不能失了風采，定是要豔壓群芳纔好。”

    柳雲葭望著鏡子裡被素羽拾掇的異常精緻的自己，輕淺一笑，她倒是沒有豔壓群芳的心，可是女孩子嘛，總不會害怕自己太好看，就算單刀赴會鴻門宴，那也要漂漂亮亮的去。

    等到柳雲葭好不容易收拾好了，齊慕殊已經在前廳等了好久了，等柳雲葭姍姍來遲，兩個人抬眸望向對方，俱是一愣，然後便是不由自主地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