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 救命稻草
尚公公還是有一根救命稻草的。
悠悠醒轉過來的尚公公第一時間便下達了密令,殊死一搏。
人到了沒有退路的時候,任何一根救命稻草都要死死地抓住。
東廠密室裏,接到密令的小海子看著一群耷拉著頭的手下,冷笑道:
“各位,都是一條船上的,船沉了,大家誰也跑不了,現在還有一博的機會,若是放過,我和乾爹固然是沒個好下場,這輩子怕是都要在孝陵種菜等死?”
宮廷鬥爭中的失敗者,尤其是太監頭子,一般不會有性命危險,主要懲罰便是流放,發配到各祖宗陵墓守靈種菜之類了此殘生。
聽到小海子這話,眾人頭垂得更低,一股絕望的氣息蔓延開來。
小海子拔高了聲音道:“再怎麼說,我們父子是皇上身邊家奴,面子上總不能太難看,可你們,想想你們這些年做的事,隨便倒騰出一件,就夠砍你們的腦袋十次,是死是活,就看今晚上一哆嗦了。”
這些在座的都是東廠骨幹檔頭,無惡不作之輩,此時知道東廠即將倒臺,自然是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終日。
誠如小海子所說,別人忌憚皇家面子,或許不會太過於為難尚銘他們,但是一旦秋後算帳,他們這些東廠爪牙,一個都別想跑,憤怒且無處不在的苦主會活生生把他們撕成碎片。
“沒什麼可說的,幹了,刀都架在脖子上了,再不搏一搏,以後想搏都沒命搏了!”牛頭七首先表態。
東廠內部行動機構按十二時辰,以子醜寅卯分為十二個房,各房大檔頭便以對應的十二生肖命名,牛頭七便是第七房午房大檔頭。
此人惡名昭著,乃是個能止小兒夜啼的惡棍,若是清算,鐵定是死無葬身之地的,早已沒有回頭路,首先表態。
“他妳妳的,人死碗大個疤,就按六哥說的,做一票大的,若是能讓皇爺回心轉意,大夥又可以風流快活,沒理由不幹。”說話的是消瘦如蛇的第六房巳房大檔頭肖蛇,這廝最陰,還沒有人能從他的酷刑下熬過得不乖乖交出家財的。
“伸頭是個死,縮頭也是個死,搏一把還有可能回本,沒說的,算我一份!”第一房的大檔頭山鼠陰沉著臉表態,此人專司搜刮,你就算把財物埋到茅坑裏,也逃不出他的魔爪。
“少督公說得對,咱們已經沒有退路了,殺人放火金腰帶,不幹白不幹!”第十二房的野豬甚至在些蠢蠢欲動,在十二房裏,這貨最貪,貪財貪吃,敲詐勒索無出其右,大幅便便,看著圓滾滾的,頗具喜感。
十二房沒有高下之分,全憑實力說話,所有人都看向了第三房大檔頭,滿臉橫肉的尹黑虎。
尹黑虎這一房武力最為出衆,蒐羅的全都是江湖上的亡命徒,行事心狠手辣,便是自己人也對他忌憚非常。
“不用看我,老子早就對西廠那些雜碎看不順眼,要幹就狠狠地幹,一腳踩到底,讓其永不超生!”尹黑虎小眼珠兇光閃閃。
眾人又看向第五房姜龍,如果說東廠遭到清算,最為可能逃過一劫的便是此人。
這位外貌看起來如同一位落魄書生的傢伙看起來毫無存在感,外界也少有人聽說過他,更沒有惡跡流傳。
但這裏所有人最忌憚的就是這位,此人最毒,以往東廠凡有大的動作,都是由他在背後一手策劃,從未失手。
說實話,對於從西廠手裏奪食,姜龍是不贊同的,因為他歷來主張謀定而後動,不可倉促行事,更何況得罪如日中天的西廠,後患無窮。
可形勢比人強,誰也想不到強勢如東廠,也會一夜之間就落得個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下場,正如小海子所說,不搏,以後連搏的機會都沒有了。
踱著步子在室裏轉了兩圈,姜龍嘆了一口氣道: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既如此,就儘量將事情做得利落些,大夥扮成黑虎山強人行事,一個活口都不能留!”
見毒龍答應了下來,餘下數房便跟著一一表態遵命行事。
“很好,此事若成,人人皆有封賞,乾爹不會忘記你們,咱家也不會虧待了你們……”小海子開始許願封官。
接下來毒龍根據西廠四太保肖老四提供的情報,開始一一分派任務,下達行動指令。
天色越來越暗,外面北風呼嘯,風高月黑,端的是殺人越貨的好天氣。
……
賈先生和苟先生兩人看著上方小窗子外的漆黑天空,嘆了一口氣,外面的世界,真好!
自那日從水雲間出事,兩人便被一群神秘人綁了帶到此處。
自從綁到了這裏之後,除了被人押著去了一趟糧幫見到白五當家之外,就一直被關押在這小院子裡,好吃好喝供著,倒也沒拿他們怎麼樣。
當然,他們知道,這些神秘人應該是水雲間三位當家的手下殺才。
把他倆關在這裏也並不是要為他們養老。
而是因為千門三位大當家的逃跑在外,沒抓著。
他們兩人作為最知道組織內幕,最有價值的人證,是不會輕易放過的。
可這個想法沒幾天就無情破產。
因為只在出事後的第三天,那些神秘人便將一箱箱的銀子往他們住的屋裏子裡放。
這是怎麼回事?
兩人徹底懵弊了,這是要他們死在銀堆裡的節奏?
一刀就可以結果的事情,沒必要弄得這麼有儀式感吧?
兩人惴惴不安地又過了數日,卻發現又回到了不聞不問的日子。
一直到了現在,事情都過去了四十六天,仍沒有人來過問他倆,事情莫名地詭異。
難道說,那些神秘人有怪癖,非要讓他們守著銀子老死不成?
這幾個意思?
“嘎吱”一聲,院門開啟,一名又聾又啞的老僕人端進來一籠酒菜。
默默地進屋擺好,然後又默默地退了出去。
兩人相視著搖搖頭,苦笑一聲,開始喝酒。
還能怎樣?今朝有酒今朝醉,過一天是一天唄。
外面北風呼嘯,屋子裏倒也升著炭火,就著火爐把一壺濁酒溫上,桌上五六個小菜,倒也能消磨過這漫漫長夜。
兩人也不是沒想過偷跑出去,可不論他倆想什麼法子,都沒法矇混出這個院子。
只要他們有半隻腳離開院子,等待他們的便是慘無人道的折磨。
並且這些折磨人的法子十分新奇:
比如把頭浸進水裏讓人不能呼吸,直到快要窒息的時候才扯出來,如此反覆。
又比如胸口墊上厚厚的書本狂踹,讓人痛不欲生,卻偏偏沒有一點傷痕。
再比如用強光照射雙眼,強制扒開眼皮,整宿整宿不讓入睡。
……如此種種,可謂創意十足,數次下來,兩人均是死了逃走這條心。
好吃好喝地死總好過受盡折磨而死吧?
兩人也看開了,該喫喫該喝喝。
也許是下雪的緣故,今晚的酒似乎比以往的更烈一些,也更多一些,有整整一罈。
當然,喝下去之後暖烘烘的,也更舒服一些。
酒入愁腸,喝著喝著不免大口了些,沒多久,兩人都有了七八成醉意。
於是,不免就例行地開始吹噓起自己當年的輝煌事蹟起來。
實際上除了這些,兩人也沒別的好說。
總不能兩人在一起覈計著還能活多少天,怎麼個死法吧?
“老賈,你是不知道,想當年,我老苟在西北道上可是響噹噹的一號人物,人稱‘偷心賊’,專騙那些名門千金,不信你到外面打聽打聽,現在還有哥的傳說……”
“苟哥,不是小弟吹,你那些在小弟面前就是毛毛雨,小弟在江湖人稱‘雁過拔毛’,還沒有小弟騙不了的人物,你知道當年洛陽城的‘福祿錢莊’是怎麼倒閉的嗎,我告訴你……”
兩人吹得興高采烈,也不管對方是不是在聽,大口喝酒,大聲吹噓,在十二成醉意朦朧中快意人生,似是回到了人生巔峰的高光時刻,一切都是那麼美好……
兩人哈哈大笑,眼淚都笑了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歪歪斜斜地趴在了酒桌上,一罈殘酒敞開著,滿屋子的酒味。
“呯呯呯”的數聲輕響,屋頂瓦片被人揭開,數條黑衣漢子裹挾著寒風跳了下來。
沒有人理會醉眼朦朧的兩頭醉鬼,所有人都被房裏堆得滿滿當當的銀箱吸引住了眼球。
一條黑衣漢子一刀劈斷一個箱子的銅鎖,挑開一看,白花花的銀子頓時亮瞎了所有人的眼!
“找到了!”
眾人壓著嗓子歡呼一聲!
“動手!”蒙面的尹黑虎揮了揮手。
銀子到手,這兩人自然是沒用了,留著作為證人指控自己麼?!
兩抹血光迸射而去,手下人很專業,瞬間解決問題。
沒有慘叫,賈先生和苟先生是醉意中含笑而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