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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9章 否極泰來

    “正義也許會遲到,卻絕不會缺席。”

    方唐鏡看完整個會審,留下淡淡的一句話後便拉著汪芷溜之大吉了。

    站在方唐鏡附近的一名官員聽到之後,覺得很有道理的樣子,反覆咀嚼,喃喃自語。

    很快,這句話便透過這位官員之口傳遍了整個會審現場。

    一時之間,人人爭頌這句話,也算是為這場大明文官與東廠之爭初戰告捷的一個注語了。

    “你真的相信正義不會缺席麼?”汪芷問方唐鏡。

    由於人太多,兩人又是便服而來,擠出去也頗不容易,方唐鏡怕走丟了,便緊緊地拉著汪芷的小手。

    汪芷小手又軟又滑,方唐鏡需得頗為用力才能握住,此時聽到汪芷發問,不由笑道:

    “隨口說說罷了,你想想,遲到的正義還算正義麼?只能是一個交待罷?”

    “就知道你是忽悠人,不過聽起來很高大上的樣子,很有感染力。”現在汪芷說話不知不覺就帶上了諸多方唐鏡詞彙。

    “這可不是忽悠,而是羞辱,尚銘此時怕是要氣到吐血!”

    方唐鏡這話並沒有說錯。

    作為事實上的被害方,尚銘此時真的要吐血了。

    明明自己纔是受害者,可現在人人都把自己當成了作惡者。

    非但如此,還要面臨一萬五千兩罰金,當真是忍無可忍。

    偏偏此時兵部侍郎馬文升強忍著笑意來到尚公公面前,拱手一禮道:

    “不知尚公公何時交割銀兩,我兵部可養不起這許多壯漢,一看就是很能吃的好漢。”

    他這話很難讓人以為他是在開玩笑,還是在嘲笑這些人是飯桶?

    但他忍得很難受的樣子,就算瞎子也看得出他內心裏實在已經笑得直不起腰了吧?

    尚公公喉頭一甜,一口鮮血涌到嗓子眼上,卻被尚公公硬生生嚥了下去。

    不能在這節骨眼吐血,我要挺住,若是吐了血,豈不是讓對手爽感加倍!

    若是方唐鏡在這裏,若是他能造出一挺機關槍塞到尚銘尚公公手裏,尚公公絕對可以憑一已之力將這裏所有人全部突突得渣都不剩,大殺四方。

    “走吧,既然是在都察院的地頭,自然是當著王大人的面交割纔好。”深吸了一口氣,尚公公已經冷靜了下來。

    不過王越已經邀請另外兩名主審研究案情去了,可為什麼研究案情要去冬雪園?

    兩人來到都察院帳房,寫了文書畫押,尚公公取出一個布袋,從裡面點出十五張千兩的大額銀票。

    尚公公將銀票推到馬文升面前道:

    “馬大人,你摸摸心口,這一萬五千兩你們拿了,良心不會痛麼?”

    馬文升斷然道:“不會,正如公公拿到這一萬五千兩時一樣,良心是絕對不會痛的。”

    尚公公心想什麼見鬼的良心,老子在淨身的那一刻就把那玩意扔去喂狗了。

    尚公公之所以這般問,其實是在確定一件事,現在從馬文升此人的言行上看,他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這件事應該不是兵部自導自演,跟他們沒有關係。

    東廠是被人暗中陰了一把!

    可惡啊!

    不要讓我東廠找出來是誰在背後弄的鬼,否則定然見一次打一次,絕對不打死他的!

    被人冤了,還賠了大筆錢,這些都是其次,主要是眾人的鄙夷和嘲諷,讓尚銘積累下來的威嚴蕩然無存。

    作為一個恐怖組織,若是別人眼裏沒了恐懼,何以維持自己的地位?

    最重要的是,東廠輸了就相當於皇家被打臉,相當於皇上的面子被他尚銘丟了個乾淨。

    皇爺會如何看自己,一個不中用的奴才還配領著東廠幹嗎?

    尚銘只覺得一輩子都沒這麼窩囊過,所見到的每一個人隨便做些什麼動作都象是在無情地嘲諷……

    尚銘交割完銀子之後,也不去理會這群窩囊廢,自己乘著轎子以最快速度回到了東廠。

    一進門,尚銘便看到了被人用軟塌擡出來的小春子。

    “乾爹乾爹,有好訊息。”小春子雖然臥榻不起,動一動就全身抽搐。

    但他此時卻是眉飛色舞,一副撿到寶的樣子,不顧動作太大觸動了痛處,齒牙咧嘴。

    尚銘頭頂冒煙,很想一腳將這貨踹飛,眼不見為淨。

    這次若不是這貨擅自下令打人,自己哪會如此丟臉?

    最重要的是,現在東廠經過這麼一鬧,地位岌岌可危,若是後面再出什麼紕漏,以皇爺對東廠的失望,指不定會換人,自己危矣。

    就算不換人,以汪直的跋扈,還不得直接欺到頭上,把東廠當孫子使喚?想想就煩心。

    現在要挽回倒也不是沒有辦法,廠衛辦事不在於過程好壞,而在於是否能讓皇爺滿意,現在能讓皇爺滿意的一件事沒有,那就只能夠著必殺技——送錢了。

    快過年了,需要儘快搜刮到一筆令皇爺開心過年的收益,當然,梁芳那份也不能少了,還得靠他大大的美言才能熬過這段時間。

    可現在距離過年已經沒幾天了,就算拼了老命又能搜刮得多少?

    “混賬,從你嘴裏能有什麼好事?別給老子找麻煩就是祖上積德燒了高香了!”尚銘說著說著又踹飛這混蛋了。

    若不是因為這貨還是個重要證人,尚銘說不定立馬讓他人間蒸發。

    幸好只是乾兒子,若自己真有這樣坑爹的兒子,不被氣到吐血而死也要自掛東南枝也。

    想到這裏,尚公公不免佩服自己有先見之明,一刀切了那是非根,不然得有多少麻煩!

    然而小春子兀自不覺,神神秘秘地說道:“乾爹可還記得兒子跟你說過的西廠四太保?姓肖的那個?”

    尚公公一怔,整個人清醒過來,有這麼回事。

    上次小春子曾與刑部聯合執法,清掃了京城治安,倒也博得了宮裏的一些好名聲。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抓住了一條重要的線索,一個騙子集團。

    這個騙子集團在京城裏口燦蓮花,手段高明,騙倒了許多勳貴富戶,聽說不少皇親國戚也被騙了進去。

    根據抓到的這個騙子集團外圍供述,這個騙子集團手裏握著的現銀不少於十二三萬,值錢的珠寶店鋪什麼的也差不多有小十萬的樣子。

    但這些騙子的高層普遍都藏身在頂級勳貴和皇親家中,一時也沒有機會抓捕,以東廠一家的能力也很難找到合適的機會。

    這事情就這麼耽擱了下去。

    再後來的事情就是西廠那位肖四太保提供的了。

    據肖四太保所說,這些騙子高層組織了一場極高明的騙局,將水雲家三位江湖上的老油條也騙倒了。生生的虎口拔牙,以極巧妙的法子騙到了十五萬的銀子。

    別人不知道水雲間背後的人是誰,尚銘卻是知道的。

    蓋因那地方日進斗金,東廠也很是垂涎,很是下了一番功夫打探的。

    結果打探出來結果後,尚銘頓時死了這條心。

    沒別的,因為水雲間產業背後的主人就是梁芳。

    梁芳此人不但是皇上身邊最得寵的生活總管,並且還很得後宮宸妃娘娘的信任,這纔是他最可怕的地方,牢牢把握著皇爺的生活,時刻陪在皇爺身邊,不給別人半點機會。

    若說太監界有誰能比梁芳更得皇上信任,那隻能是懷恩公公。

    另外,汪直算半個,汪直這廝在皇上面前的信任是比不上樑芳的,可奈何汪直就是個異數,從小就是被萬娘娘當兒子養的,光憑這個,他就可以在內宮裏差不多所有地方橫著走。

    其他的太監就只能乾瞪眼,便是燻赫如梁芳,也不敢對上萬娘娘的雌威,誰讓皇爺心痛萬娘娘還要勝過心痛自己,這實在是千古異數。

    當然,水雲間很可能不僅僅是梁芳的這麼簡單,也可能是宸妃娘娘的。

    宸妃娘娘是後宮中僅次於萬貴妃娘娘的存在,在外面置點產業給兒子不算什麼。

    而且隱隱聽說,萬歲似有易儲的打算,若是當真,那麼新太子只可能是宸妃娘娘的長子興王,這等大事,需要的錢可不在少數。

    尚銘當然不敢摻合進這種抄家滅族的事情裡面去,於是很明智地選擇了避而遠之。

    據那肖四太保所言,水雲間三位當家也不是白混的,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帶著人追殺。

    這些騙子十分高明,混在了崇簡親王的船隊裡企圖矇混過關,結果被急紅了眼的水雲間三位當家滅口。

    事情若是僅止於此也就罷了,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不知從哪裏冒出來一支人馬,冒充南京小公爺,半路劫了水雲間的人馬,並把三位當家全都做了,可謂是黑吃黑的典範。

    而西廠又不知從哪裏得到這些賊人的訊息,在半路伏擊了這些賊人,不料未竟全功,竟被這些賊人跑了,這段時間一直在追查之中。

    莫非現在有訊息了?

    “乾爹,肖四派人送來訊息,說那些賊人不日會將賊髒從水路運出,西廠已經準備這些人上船的時候人贓俱獲,咱們只需要在西廠之前將人拿下,豈不是大功一件?”

    尚銘精神一振,這是個翻身的機會!

    絕對不容錯過的機會!

    什麼叫做否極泰來?

    這就是啊!

    可見一個人運氣來了,縱然再多的惡運也是擋不住的!

    尚公公雄心勃發!

    當然,在此之前,尚公公要親自確定真偽。

    尚公公問道:“不日?是哪一日?”

    “肖四要見乾爹,怕是會提什麼離譜的要求。”

    很好,尚公公也正要親自會會這肖四,驗證真偽!

    以他閱人經驗之豐富銳利,相信還沒有人能瞞得過他自己。

    “你約肖四來見我,隨時都可以,條件任他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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