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雲曦沉吟片刻：“亂……人？”

    獄醫姍姍來遲，上官雲曦被請出了大牢。

    上官雲曦問京玉川：“剛纔被你打了岔，你可知道綠瑤方纔寫的是什麼？”

    京玉川淡淡道：“下官不知道，王妃不必放在心上，此人賊心不死，不知又想耍什麼手段。”

    說完這句話，他暗暗捏了一把汗，幸好剛纔秦慕言吩咐他進去盯著。

    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這個百里靜，果真死性不改，都要死了，還想著拆散兩人。

    上官雲曦點了點頭，沒將此事放在心上，隨京玉川去了停屍房。

    她曾問過凌公公的手下，他還有什麼遺願，或者家裏還有什麼人。

    那人說，凌公公孤家寡人一個，唯一的心願，就是死後能夠葬在太上皇旁邊。

    傍晚時分，上官雲曦抱著凌公公的骨灰罈回到永儀宮。

    永儀宮裏裏外外一片素縞，往日隱在暗處的天龍衛悉數現身，所有的宮人們肅穆恭迎。

    上官雲曦一身白衣，抱著骨灰罈，從讓出的路走過。

    她在後院選了個好的位置，拿了把鋤頭，親自動手為凌公公挖墳坑。

    領頭想要接過鋤頭：“殿下，還是屬下來吧。”

    上官雲曦到達永儀宮的前一刻，案件的判決書，和恢復上官雲曦長公主名號的詔書一併送到永儀宮。

    百里靜於三天后在午門斬首。

    但是上官雲曦並不高興，因為真正的幕後兇手還逍遙法外。

    上官雲曦拒絕了首領的好意，在一群宮人的注視下，她倔強的自己動手挖坑。

    埋一個小小的骨灰罈，用不了多大的坑，但是她挖了很久。

    清除表面的雜草，徒手搬走地表的石塊，再掄起鋤頭一點一點的挖。

    最近乾旱，土有點硬，她挖得有點吃力，挖著挖著，不知怎麼的，竟然有點手滑。

    首領沉默的攥住那把鋤頭，看著她的眼淚滴在上面，一路往下滑，浸溼了一雙手。

    “殿下……”

    “我沒事，我可以的。”她倔強的抹了一把淚，繼續掄起鋤頭。

    沒什麼，她只是想起那晚，她同太上皇喝了點小酒，凌公公勸不住，也跟著喝了一點。

    他喝酒的姿勢很豪邁，提起邊關的歲月，平日寡言的凌公公總有說不完的話。

    他說邊關苦寒，冷風颳在臉上，像刀子燒過似的，不喝點酒遭不住。

    但是自打入宮以來，喝的酒少了，酒量也越來越差了。

    那時候，他提起那些歲月，是眉飛色舞的。

    說起年少的時光，以及端儀皇后，又是滿懷柔情的。

    那時她就想，他們三個人之間是有故事的，她得找個機會八卦八卦，從凌公公口中套點料。

    可惜啊，可惜已經沒機會再聽他親口講出來了。

    她又想起最後那天晚上。

    她聽見外邊有異動，跑出去時，看見那把沒入他胸口的刀，以及握著刀的太上皇。

    是的，太上皇親手殺了他此生唯一的知己，唯一的兄弟。

    他被百里靜下了迷幻藥，產生了幻覺，不知把他認作了哪位仇人，他下手極狠，一刀斃命。

    凌公公毫無防備，就這樣倒在太上皇刀下。

    她眼睜睜瞧著他死去，卻救不了他。

    他在最後一刻，還在叮囑她，太上皇不是故意的，肯定有人動了手腳，待太上皇清醒，千萬不要告訴他真相。

    他在最後一刻，仍在保護他。

    別人口中的一個太監，卻是太上皇餘生剩下的唯一，和所有了。

    這個世上，再也無人像凌公公那般懂他，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