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月色下，小蟲們紛亂而密集。

    潮水一般，在那窈窕身影上起伏蠕動著。

    看起來極為駭人。

    而地面上，還不時有新的小蟲爬來加入，涌向那窈窕身影。

    “師父，快救我……”

    沐小兮的聲音，從那爬滿小蟲的窈窕身影中發出，充滿了驚慌失措。

    楚雲凡看到這一幕，瞬間目光一寒，胸中涌起一陣怒火。

    剛想衝過去營救，卻聽羅大先生沉聲說道：“乖徒弟，不要慌，用我教你的方法，駕馭它們！”

    楚雲凡聞言，當即醒悟。

    這並非羅大先生在加害沐小兮。

    而是在教她如何運用蠱術，駕馭這些山林中的各種小蟲。

    “不行……我，我做不到……”

    沐小兮聲音急切，揮舞手臂想驅趕。

    但這些蟲類，像是得到了某種召喚，源源不斷的涌來，根本驅趕不及。

    即使拍打掉地後，也還會再繼續爬上來。

    就好像沐小兮身上有某種神奇吸引力一般。

    “乖徒弟，你能做到，一定能做到！”

    “靜下心來，集中精神，默唸馭蠱術要領，照我之前教你的做！”

    “老頭子我已經快到油盡燈枯之時，已經沒有機會看你慢慢變強，只能把你置之險地，激發你求生本能，否則這短短三天，你又怎能將我畢生所學完全融會貫通？！”

    羅大先生不為所動，坐在大青石上，目光幽深望著被萬千小蟲包圍的沐小兮，完全沒有出手幫忙的意思。

    這是在用極端方式，壓榨沐小兮的潛能。

    楚雲凡見羅大先生這麼狠心，胸中一陣不滿，手心凝聚元炁，準備隨時將那些蟲類爆碎。

    這種拔苗助長的傳授方式，先不說有沒有提升效果，危險係數卻必定是極高的。

    萬一沐小兮扛不住，身體和心理都將遭受巨大創傷。

    羅大先生活不長了，不計後果，強制訓練，採用這種極端手段。

    但楚雲凡可不允許沐小兮出事。

    大不了馬上終止，不讓沐小兮再學什麼亂七八糟的蠱術，也絕不能讓她有什麼閃失。

    楚雲凡的念頭剛轉到這裏，就忽然看到，場中的情景起了變化。

    那些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小蟲，忽然落潮一般，從沐小兮身上滑落，全都退到她腳邊半米之外，形成一個以她為中心的圓圈。

    淡淡月光之下，只見沐小兮一襲淺綠長裙，亭亭玉立，姿態曼妙，嘴角揚起自信的微笑。

    她伸出一根手指，在虛空輕輕一挑。

    唰！

    位於她正前方的一波小蟲忽然集結而上，壘起一米多高的小小蟲塔。

    她的手指向左一晃，蟲塔跟著左晃，雖然傾斜超過四十五度，但卻屹立不倒。

    手指右晃，蟲塔跟著右擺。

    沐小兮神情一喜，雙眼放光，緊接著一握拳。

    唰！

    蟲塔消失，又瞬間凝聚成一個西瓜大小的圓球。

    沐小兮原地轉了個圈。

    那圓球順著她轉動的方向滾動起來，所過之處，其他那些小蟲紛紛加入，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沐小兮嘴角微揚，拳頭猛的張開。

    噗！

    碩大的蟲球，瞬間爆開，散落一地，小蟲們或飛或爬，一片亂嗡嗡。

    “師父，我做到了！看我厲害吧？”

    沐小兮歡呼雀躍，自己拍著手，像是完成了一件多麼了不起的事情。

    “不，還不夠！”

    羅大先生坐在高高的大青石上，緩緩的搖動頭顱，語氣中卻沒有多少驚喜，彷彿這是理所應當似的。

    “你剛纔操控的，只是最低等的小蟲，它們都太弱小了，容易駕馭。”

    “但你要明白，高階的蠱術，是要駕馭富有攻擊性的毒物為我所用，比如蛇蠍蜘蛛蜈蚣等等。”

    “你的天賦高，悟性強，又是難得一見的巫聖血脈，毒物都對你服服帖帖，所以你對自己的要求，絕不能僅僅是及格而已！”

    聽到羅大先生這麼說，沐小兮嘟了嘟嘴，脆聲說道：“哦，我知道了，師父，夜深了，我也累了，咱們回去吧！”

    “不行！”

    “你還有大把時間，可我沒有！”

    “這三天，你不吃不喝不睡覺，也要把我教你的東西全部領悟透徹！”

    “否則，我死也不能瞑目！”

    羅大先生態度蠻橫，面容猙獰，非常嚴厲。

    臉上迸開的血口，又在往外滲血，但他卻好像麻木了，根本不在乎。

    “憑什麼啊？”

    “我是你徒弟，又不是你的奴隸！”

    “我愛學就學，不學拉倒，你能拿我怎麼樣？”

    沐小兮美眸一瞪，對羅大先生的強硬態度非常反感。

    她最討厭有人逼著她學東西。

    強壓之下，她的反叛心理，自然就激發出來了。

    “我傳授你的，是南疆蠱術的精華，也是我幾十年積累下來的寶貴經驗，別人求都求不來，你怎麼能拒絕？！”

    “身為我的徒弟，這點苦都吃不了，還要跟我對着幹，你還有沒有點上進心？！”

    羅大先生也被激怒了，猛的一甩袖子，在大青石上站立起來。

    他雙眼燃燒怒火，一身黑衣在夜風中飄搖，整個人就猶如一隻即將凌空撲下的禿鷲。

    他太心急了，也太焦躁了。

    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不眠不休，逼著沐小兮學習蠱術。

    “我不是吃不了苦，可我心裏不明白，我學這種東西，到底有什麼用？”

    “難道要像你以前那樣，四海闖蕩，馴養蠱蟲，去害人嗎？”

    “我叫你一聲師父，是念著你之前對我的一點點好，不想讓你帶著無盡的遺憾離世罷了。”

    “其實，我直到現在都想不明白，世上為什麼會有蠱術這種危險又可怕的東西？我為什麼會是巫聖血脈？學了蠱術，我會不會變成失去心智的嗜血怪物？就算我繼承了你的衣缽，學會了你所有本領，又有什麼意義呢……”

    沐小兮連珠炮般的發問，把羅大先生都給問懵了。

    雖然之前，楚雲凡開導她，蠱術本身不是判斷善惡的標準，關鍵在使用之人，她若願意學，便可去學。

    但沐小兮心裏的許多疙瘩，一直都沒有徹底解開。

    她感到迷茫，以及一種對未知的恐懼。

    她失去了一開始的興趣，越學越困惑，排斥情緒也油然而生。

    在羅大先生的強制灌輸之下，她的牴觸心理徹底爆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