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牢籠
今天部族外出狩獵的隊伍大豐收,在部落西陲,遇到了一群蛟血象,其屍體,都快在部族中央堆成一座山了。
三苗部族裏的成年人,大都有幾千斤的氣力,一人一隻,就像許多座移動的小山。
小孩少年見父輩們收穫頗豐,都是十分高興,圍在抬肉忙活,扒骨抽筋的大人周圍,聽他們講述部族外,大荒的瑰麗與危險。
林陸眼露一絲羨慕,只是在一邊搗鼓自己手中的木料,隱見木鳥成形。
族老拿著酒壺,笑呵呵的走到了林陸的身旁。
“族老爺爺。”林陸停下手中活,喊道。
“今日收穫頗豐啊,夠部族吃上好幾天了。”族老剛剛料理好幾個受傷的部族人。
狩獵並不容易,族人受傷,就是葬身獸腹都是很常見的事。
今日顯然是極其幸運的,收穫如此豐富,只有兩個人傷了筋骨,性命並無礙。
渾身染血被其他人擡回,可見大荒的危險。
“再過些時日,我也可以進大荒打獵了。”林陸放下木鳥,看著忙活的族人,躍躍欲試。
部族在生存邊緣掙扎,孩子要想在象牙塔之中生活,是不可能的,凡是踏足修行的孩子,都要踏足大荒磨礪,隨父輩為部族盡一份力。
“小子也要長大了啊。”族老有些感嘆。
“族老爺爺你活了這麼多歲月,有去大荒遠行過嗎?”林陸好奇。
“老頭子長壽是有代價的,這部族對我來說是桃源,亦是牢籠。”族老笑道。
林陸撓撓腦袋,有些不太明曉其中之意,只是隱約覺得,族老活過的年歲,怕是還要久遠許多。
三苗部族位於大荒深處,四周山嶺連綿起伏,可為什麼族老說是牢籠呢?
一時想不明白,索性不再去想。
“到時候要請族老來我家吃獸腿。”林陸拍著胸脯道。
“好,老頭子我等著。”族老笑道,遞過他的酒壺,“來,喝一口。大荒男兒就要大口飲酒,大口吃肉。”
林陸接過,咕嚕灌下一大口,“哈——好辣!“
一股辛辣之感好似直衝上腦門,他吐著舌頭,將酒壺還給族老,連眼淚都被這酒給衝了出來。
過了好一會,林陸纔好上一些,說道,“不如龍嬸們釀的果酒好喝,這太辣了。”
“哈哈哈……”族老看著林陸吃癟,隨即大笑。
夜晚篝火,每次部族豐收,都會搭建篝火慶祝。
幾個孩子圍坐著,而婦女則是負責將烤得金黃油亮,香噴噴的蛟血象肉割在盆中,分到部族人手中。
一盆肉,對大荒中的男兒可算不了什麼,配上一罈烈酒,篝火持續很晚。
一群孩子也在大快朵頤,學著大人的樣子,舉起手中的果酒罈子痛飲。
部族中人看著這一群孩子,都不禁大笑起來,這是部族的未來,資質很好,未來絕對可以超越父輩,帶三苗更加昌盛。
“小陸子,喝這果酒不太過癮啊,就一點甜味,不痛快。”虎子用嘴撕扯下大塊蛟血象肉,嘟噥道。
大荒食物短缺,孩子們能吃到肉的日子,也是不多的,對他們來說,這就是最幸福的時刻。
“我今天喝過族老爺爺的酒,不太好喝。”林陸滿嘴是油,說道。
“真的啊。”幾個圍坐的孩子好奇,都圍攏了過來。
“要不我們去搬幾壇過來?”一個鼻涕娃提議。
“我們都是要大人了,也沒嘗過酒的滋味。”有人附和。
說幹就幹,這裏數虎子和林陸身手最好,自然是他們偷溜到藏酒的窖中,而其他幾個孩子在外放風。
一盞茶功夫,虎子環抱三壇,林陸一手提著一罈,就如兩隻靈巧的靈猴一般,飛快的溜進了黑夜之中,其後跟著鼻涕娃幾個。
他們特意繞了一圈,回到篝火邊。
大人們都在豪邁拼酒,孩子這邊,沒多大注意。
林陸拍開泥封,空氣瀰漫酒香,十幾個孩子,一人一碗。
端著酒的他們,內心皆是有些忐忑,仿若干了壞事,不過眼中毫不掩飾的有興奮流露。
“幹!!”
“幹!”
學著大人的樣子,十幾個孩子舉起碗碰了起來。
“哈~~”鼻涕娃吐著舌頭,小手不斷扇風,小臉通紅,“好辣!”
十幾個孩子都是這般。
林陸嘗試過一次,還算有些經驗,趕緊咬了幾大口烤肉,這纔好上許多。
看起來很是狼狽。
不多時,十幾個孩子都是小臉酡紅,雙眼有些迷離,身子都有些搖搖晃晃了。
族老和族長二人身處在部落東邊,一座高山之上,明月皎潔,星辰星河點點,微風徐來,吹動族長黑髮和族老白鬚。
他們遠瞰部落位置。
族老仰頭喝下一口酒,臉上皺紋褶皺,好似風乾的老樹皮。
“你能喝出什麼滋味嗎?”族長問道。
“喝不出,不過知道是酒,也就成了。”族老笑道。
“五覺不在,難為你了。”族長嘆道。
“這算的了什麼,老頭子本來那時就是將死之人,又得活這麼久,庇護我族,也不枉此生了。”
“你說陸兒出生……”族長有些迷惑。
“眉宇只見與你有五分相像,更是與……”族老言語頓了頓,最後道,“九分相似。”
“那老道長兩百年前來我三苗部族,修為震古爍今,若非重傷垂死、油盡燈枯,或許只有我巔峰時期,方可一戰。”族長目光深邃。
原來三苗部族修行,並非是老仙人到來後傳下的,而是自古便流傳有,只是老仙人來到這,又系統的教化族人。
“這個世間道痕不顯,在那個時代之後,應該不會有這等強者誕生。”族老亦是點頭。
“唯有一種可能,又是那些地方出世,亦或,老道長不是來自這方大地。”族長推測。
“他知曉我族辛秘,又無惡意,或許是老族長的某位故人罷。”族老說道。
“陸兒在這片牢籠之中,很難有大成就。”族長想到,“他需要出去歷練。”
“將族人送出這片大地,代價……”族老面色有些凝重,不過又很快釋然,“因果等,你我接好就是,老族長不在,該我等了。”
“先調理好陸兒的身子。”族長說道。
族老面容和煦,笑著,化成了一縷灰氣,向祖地飄去……
篝火邊。
林陸他們這時醉醺醺的,與虎子相互抱著。
“虎子,你說,我真是老仙人轉世,怎麼不會幾個法術使使。”林陸舉起小手,兩根指頭在空中比劃。
虎子平日大大咧咧,現在醉酒,倒變得有些絮絮叨叨,“小陸子,你別說,其實你和族長真的很像,就像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嗝~~”
虎子打了個酒嗝,繼續說道,“聽我娘他們說,你出世那天,天空赤霞裊繞,就宛若是天地裏最稀世的山寶出世,引來了三頭遮天蔽日的太古兇獸,要爭奪吞食你,最後族長一手抱著還在襁褓裡的你,生生斃掉了三頭兇獸,血雨下了三天才停歇……”
虎子那時一歲,對那件事還是有一點印象。
天穹都被撕裂了!
而那三頭兇獸,如今就躺在祖地,成了現在這些孩子煉體的稀世寶藥。
林陸聽得入神……
篝火將熄,各自回家時。
才注意到了林陸他們這邊。
孩子的父輩們都是滿頭黑線,一手拎著發酒瘋的孩子回家。
鼻涕娃站在大石之上,認為自己此時是隻鳥兒,撲閃雙臂,想要飛走。最後還是他娘一邊揪著他耳朵,這才肯回家。
虎子這邊,看著其父親滿頭黑線走來,平日怕極了父親的他,舉起碗便要與父親乾杯。
“啪——”
最後臉上酡紅的虎子,被虎父拍了一巴掌,蒲扇大的巴掌,一時間打得他暈頭轉向,他口中呢喃,底氣剎那消散,低頭四下找脫手的碗,他移開和虎父對視的眼,絮絮叨叨的道,“不行,我要回家睡覺了,小陸子,明兒見。”
喝醉了,也還怕父親,虎子一搖一晃,一邊唸叨,一邊向家走去。
林陸小臉酡紅,微笑的看著各自回家,迷迷糊糊間,竟躺在石頭上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族長走到其身前,將他抱回了屋中。
“要不了多久,陸兒體內的傷就能痊癒了。”
林陸爺爺手掌之上神曦收斂,額頭有些許細汗。
看著林陸舒服睡去,吧唧了下嘴,翻過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