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山頂
林陸起身來到山頂,這裏岩石裸露著,有石頭風化的泥土,不知過去了多少歲月,已經化作了褐色的土壤。
此地離煉丹房有一里地左右,不算太遠,山麓有許許多多的小坑窪,裡面呈現有黑色粉末,看來是昔年種要採頡之處,泥土中隱約可見點點晶瑩,相必這裏土質必定極佳,還有點點神性無質。
山不高,百餘丈,林陸不過兩個縱步便登臨其上。
一股截然不同的氣息,很蒼茫,林陸有些驚異。
他手中還持著玉簡,忽而間,這裏的環境陡然變化,歷史長河在溯流,恐怖的景象在浮現。
林陸震驚無比,他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氣息!!!
天道有常,萬物皆有歸寂的一天……
一位青衣老道立身虛空,仙風道骨,此刻言語中透露傷感,神色黯然,嘆道:“未曾想,這顆星辰如此便永遠逝去了。”
昔日的繁華落盡,昌盛不復。
“畢竟我們來此兩千餘載,看這邊大地生靈繁衍生息,走出一條蹊徑,也算有了些眷戀。”滿臉皆是褶皺的老嫗搖頭,接道,眼神卻是夾著些許希冀。
他們在這個蔚藍的星辰外枯坐兩千載,由俊秀少年、清麗少女成了滿頭華髮的老人,也曾入過這滾滾紅塵,風流倜儻過。
看著下方的城市頃刻間覆作飛灰;昔年名勝古蹟緩緩消散;蒼天古木枯死……
生靈宛如定格在一瞬,沒有痛苦、驚懼,似全然不知下,世間已然沒有了他們的痕跡,無論是著現代服飾的人類,亦如蜉蝣、蟻蟲一類,盡皆消亡。
無際滄海枯竭,大鯨隨之消散,魚蝦成了飛灰。
老嫗滿是褶皺的臉有隱隱憂慮,自語道:“不知師門交由之事能否完成……”
這是他們來此兩千餘載,能否有所獲的關鍵時刻。
對眼前這恐怖的一幕似全然無感,渾濁的眼中有精光冒出,穿透萬里星空,細緻檢視恐怖的“大破滅”異像中點滴。
霎時間,異變陡升!
兩道灰色物質突兀至那正在寂滅的星辰,逆著老嫗的目光,瞬息之間進入了其體內。
這片本是一片死寂的宇宙此刻出現光羽,飄飄忽忽灑落。
再觀老嫗,身體頃刻間衰老,盤坐於古樸的石臺之上,彷如風乾的老樹,精氣正向外溢散,虛空震動。
方寸淆亂,靈臺崩摧,老嫗被引向化道的邊緣。
老者看到此番景象,輕嘆之後,果斷出手,雙手結印,不斷打出一道道繁複的印訣。
虛空顯化一座古樸的青銅塔,十丈有餘,不大,卻彷如一座巍峨神山。
始一出現,虛空皆震,道痕積聚。
轉而向將化道的老嫗籠罩而下,切斷了其與正在走向消亡的那顆星辰的聯絡。
時間約莫過去了一個時辰,老者立身虛空,面對著那顆悄無聲息走向寂滅的星辰,沒有如老嫗那般運用法力去探查,就像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看著故地,在一股不可抵抗之力下坍塌,作為一位法力通天徹地的修士,眼角竟有些溼潤。
一聲輕咳引老者側目,老嫗轉醒,身子微欠,無比虛弱的道:“多謝張師兄了。”
老者搖頭,示意不必如此客氣,語氣平和,絲毫聽不出責備之意:“你我在此兩千餘載了,也不是初來時的毛頭小子,做事怎還如此冒失。”
“這兩千年來,師兄的修為已精進如斯境地。”老嫗由衷而嘆,想到其師兄出手便中止其化道,怕是昔年師門中的太上長老也沒有此番手段。
“是我心急了。”
說完,老嫗低頭不再言語,調息傷體。
老者眼中如蘊星辰,略顯灰白,自語道“這顆星球遠超乎了師門的想象啊,有無法探明的大秘。”
下方的滄海化成了枯田,巍峨大山塌陷作萬丈峽谷。自古有千丈深谷已是了不得的奇觀,如今卻是出現在了生靈辛苦建立的大城市之中,徑直把城市至中剖分作了兩半。
蔚藍的天幕如褪色般,由星球的兩極開始,灰色蔓延,天空、大地,盡皆成了死寂的灰色,山河故人全化成了塵埃,仿若從未存在過。
一個約莫六七歲的小男孩被眼前的一幕嚇壞了,大哭著想要去抱緊母親,眼中滿是驚懼。
口中叫喊著“爸爸,媽媽。”沒有得到一絲迴應,自己的至親,就在眼前,毫無預兆的隨建築、一切文明的痕跡消散了,彷如那被灼燒之後的灰燼,微風拂過,化成飛灰。
小男孩肉身無預兆的透發白光,仙光熠熠,星辰之上,一股肉眼不可探查的黑色物質,似由生靈消亡後的殘留,盡皆向小男孩積聚,匯向識海靈臺位置。
“爸爸……媽……”
男孩渾身都在顫抖,跌坐在地,不知所措,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眼前熟悉的東西消散。
不知何時,他已經嚇暈了過去,唯能見磅礴無比的黑色,不斷匯入其體內。
至誕生起四十億餘年,從死寂到生靈的誕生,再至文明的演化,於此刻徹底走到終點,這顆星辰不再似前的大災難後還能復甦,現今,是真正的寂滅,是其壽元枯竭,與它一切有聯繫的一切都要消亡,隨之覆滅。
一顆孕育了百億生靈的星球,前夜還一片欣欣向榮、前路註定繁華,幾個時辰間,一切,皆成了浮煙。
多年之後,這顆在星系中註定孤寂的星辰又有何人談及,能對其有印象的,怕也唯有在此守望兩千餘年的兩個老人了吧。
“道,衍萬萬載。天道輪迴,萬物皆有歸寂的一天……這是天地的規則,為何悟道兩千載,我還是參之不透?為何仍心有餘念,放之不下。”
老者幽幽一嘆,鬢間白絲又增添了幾分,目光望向前方,已有些渾濁的眼睛中深邃無比。
老嫗起身,身體籠罩一層淡淡光暈,阻絕這顆寂滅星辰的某種氣息,對前方陷入深悟的老者說道:“師兄,我們下去探尋吧。”
老者輕嘆,周身浮現出一圈淡白色光暈,嘆息道:“如此也好。”
說完,兩人於原地消失,倏而間,出現在已經枯寂的地面。
緩步邁在灰色的大地,無論是千百里枯竭的河床,亦或是連綿起伏的山巒,盡皆為死寂的灰色。
即便是兩人修為至此,體內法力仍感阻塞,仿如是在恐懼這方天地。
老嫗強忍著身體的不適與壓抑感,道:“星辰寂滅之後,對外者的排斥愈發強烈了。”
老者邁步,古樸青衣隨之而動,迴應道:“無妨,比起先賢們留駐的帝星,我們這對性命的威脅已是極小了。”
老嫗隱隱擔憂,眉頭輕蹙,本褶皺的臉更如老樹皮般擠於一處,道:“不知帝星會死上多少修士,那可遠不止我們師門一方勢力。”
老者不再答覆,步履輕盈,絲毫不顯老邁,道:“讓人感到神秘的便是這東方的古國,不知‘上蒼道體’是否會出現於此。”
兩人皆明白自己奉師門之命,耗兩千餘載,所之為何?
那便是等待這顆星球寂滅之後遺存下來的生命,至遠古時代便至老者們那方世界流傳下的話語,以不知出至哪位無上人物之言,唯有話流傳於各方古勢力中:“天地寂滅,萬靈歸葬,天道無情以萬物為芻狗,宇憐宙憫,截道而制,‘上蒼道體’應生之,秉承世運、道靈,歷劫不朽,證道長生。”
‘上蒼道體’便是秉承天地氣運,天難葬,地難覆。
受大道相護,修行一途順暢,世所不見。
老者眼有不忍,道:“說‘上蒼道體’秉承天道,不如說是集億萬生靈的氣運築基,一方世界護了己身。”
老嫗不以為意,一邊環顧廣闊的大地,道:“不管如何,只要帶回師門好生培養,你我地位不僅會扶搖而上,師門千百年後也定會更為繁盛。”
“切莫流露了氣息,不然將有大禍。”老者小心提醒,若此刻流露修士的氣息,天地如此壓制之下,任你有通天徹地的本領也要落得形神俱滅的下場。
老嫗神色微凜,幾欲施展而出的法力收回,臉露不耐:“如此也不知要搜尋到幾時。”顯然,老嫗是對不能動用法力,效率甚是低下而不滿。
老者倒也無妨,轉而道:“你性子急,枯等這兩千餘載也難為你了。”
天地間八方皆是悲涼之意籠罩,似不甘,亦似有祭奠萬靈的悲歌在飄蕩,老者們這等修為亦受影響,心境沉重,彷如壓著大山。“道”的痕跡不顯,這已是成了被大宇宙拋棄之地。
昔年“坐地日行八萬裡,巡天遙看一千河”。大地如何浩瀚,山河何等的偉岸。
星辰在寂滅初始便停止了轉動,光線已透不入這死寂之地,唯有塵埃靜懸,似亙古便是如此,從未變化。
兩人行走在這浩瀚的死寂之地是何等的渺小,彷如是用腳力在丈量這昔日壯闊山河。
他們第一目的地,進入東方古國的疆域境內,不過,現今也不過是一個大致位置,每一片地域皆為灰暗,山川地貌早已變形。
老者看著一眼便可望出地平線的大地,放眼盡是蒼涼,全無生機,捻起一把塵土,任其在手中飄灑而落,呢喃道:“還記得我二人處來之時,此地還是喚作春秋戰國。”
“那時年輕氣盛,你還在此留下道統,若不是師門嚴令禁止,恐你門徒已遍及了這片大地,玄微子大人。”老嫗若有所思的說道。
老者著青衣負立,丈量每一寸大地,沒有應老嫗之語。
“師門昔年恐我招惹上大因果,不得已消匿,我的門徒們盡皆遭禍……”
老嫗看向老者,道:“你還在怪師門,怪罪師妹我嗎?”
老者搖頭,答道:“萬物皆有命數,只怪我強自干預執行,與你無關。”
老嫗解釋道:“師門都是爲了你我好,避免與這顆壽元走向盡頭的星球一起應劫……”
“師妹,不必再言了。”老者應了一聲,打斷老嫗接下來的話,轉身向前方走去。
“師兄啊,這次迴歸師門……”還未說畢,老嫗身材佝僂,追上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