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偶然機會，讓歐陽明兄弟倆在才溪鄉落下腳，暫時有了安穩之所。當時他們像無頭蒼蠅，東遊西蕩，走到哪兒黑就在哪兒歇，因為羞於伸手乞討，兩人想出一個辦法：清早上山採摘草藥和蘑菇，拿到鄉鎮集市上賣掉，勉強可以度日。這種方式儘管不至於餓肚子，但風餐露宿，也苦得很。

    走到才溪鄉時，兄弟倆隨便找了處能夠遮風避雨的地方，墊些草蓆，就當安樂窩了。那是一戶人家的屋簷下，沒在正門，不會礙事。歐陽明通曉事理，知道別人都忌諱叫花子擋路，儘量避免與主人家打照面。

    上山採藥用去大半天時間，下午又要叫賣，每天都很勞累，所以傍晚早早睡了。這天晚上房子裡面大呼小叫，折騰了大半夜，直到雞叫三遍才平息下來。歐陽亮睡眠質量極高，雷都打不醒，歐陽明是大哥，擔心兩人安危，不敢睡得太沉，被屋裏的喧鬧弄得一夜未眠，只好在心裏埋怨，走了黴運。

    天剛矇矇亮，大門“吱呀”一聲開啟了，一個門房模樣的老年人打著哈欠走出來，手持掃帚，開始清掃路面。歐陽明實在忍不住，慢慢走過去，問道：“請問老人家，裡面發生什麼事？鬧了大半夜？”老叟瞟了他一眼，見歐陽明衣著整潔，不像乞丐，反問道；“你昨晚睡在門口？為啥不回家，爹媽不著急啊？”

    歐陽明搖搖頭，神色黯然，回答：“我和弟弟沒有家了。”老叟大概明白一些，微微嘆口氣，隨口說道：“還不是我家老太太胸口疼，差點斷氣，把老爺太太嚇壞了！大半夜的又沒法找大夫，乾着急。”

    “老太太的病症什麼樣子？能不能告訴我？”歐陽明小心翼翼問道，大戶人家通常都忌諱向外人透露隱私，尤其是疾患之類，引來無端猜疑。這些常識阿巴不止一次告誡過他，不要隨意打聽別人私事。果然老門房面露不悅，遲疑半晌才吞吞吐吐說了一句：“我就是個下人，哪會知曉老太太病情？只知道吃過不少藥，沒多大成效！”

    歐陽明按捺不住好奇，一股衝動在內心醞釀，突發奇想，塞給老叟兩枚銅板，央求道：“不瞞老人家，我一直跟著阿巴學醫，對胸口疼痛略知一二。請您通融一下，讓我給老太太看看。”老門房捏了捏手中銅板，臉上綻開笑容，心想：反正老太婆病了好多年，權當死馬當活馬醫嘛！

    這戶人家確實富庶，裏外三重門，清一色大瓦房，在才溪鄉這種小地方也算數一數二的了。歐陽郎中屬於坐診的那種型別，從不上門看病，因此歐陽明也沒有去過別人家，在他眼裏什麼都顯得稀罕，東張西望，反倒像小蟊賊。

    “站住！幹啥的？”忽然響起一聲呵斥，歐陽明循聲望去，是一箇中年男人，穿著洋布長衫，趾高氣揚的樣子。“噢，侯管家啊，是這樣的，我在門口遇到這個細仔，會治病，帶來給老太太瞧瞧。”老門房忙走過去點頭哈腰解釋道。

    管家雙臂交叉抱在胸前，用眼角餘光上下掃視了歐陽明一遍，不屑說道：“一個細仔也會治病？我說老衛吶，你越來越糊塗了，如果把蟊賊引入家中，看你怎麼向老爺交待！”歐陽明聽著不是滋味，上前一步，替老門房開脫：“不管老伯的事，是我求他帶進來的，既然懷疑，我走好了。”

    正在此時，又走來一個男人，對管家責備道：“侯管家，還嫌家裏不夠亂麼？昨晚折騰了一宿，剛睡下就被你們吵醒，還讓人活不活？”管家和門房見了此人都做聲不得，歐陽明猜出八九分：這個人必定是當家老爺。

    男人走到歐陽明面前，端詳了幾眼，問道：“看你長得眉清目秀，不像是偷雞摸狗的鼠輩呀？這樣吧，對醫術我也略懂一點，考考你，答對了便要去你給我娘看病，如何？”歐陽明沒料到他來這一著，想了想，點頭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