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了。”

    宮主的聲音十分沙啞乾澀，就像是兩片毛玻璃在用勁的擠壓摩擦。

    離得近了才能看到他的後背插著一根蒼翠欲滴的木管，木管連線著建木與這位苟延殘喘的老人，維繫著他的生命之火。

    很難想象眼前這個眼窩深陷，形容枯槁，身形佝僂的老人竟然會是半年前那個精神矍鑠的宮主。

    唯獨那雙平靜溫和的眸子依舊如初，就像是一汪平靜的冰泉，與之對視就能夠平息心中所有的憤懣。

    老人費勁的翻開協約，逐字逐句的慢慢品讀，時間在這裏變得緩慢，彷彿失去了它的意義。

    在協約後面還有一張離國對蘇牧暗中收集到的所有情報彙總，耗費巨大的資金只換來了一張A4紙不到的情報。

    影龍守在一旁，如同一具雕塑，一言不發。

    良久，老人合上協約，精神化為實質，他那雙平靜的雙眸穿過未來的迷霧，勘破了歷史的一角。

    頓時老人眼中平靜的湖面盪開漣漪，漣漪翻涌化為滾動的波濤，波濤水天相接形成了滾滾的浪潮，洶涌澎湃！

    “好！”

    老人的聲音裡鐵血肅殺，沙啞晦澀的聲音也變成了金戈鐵馬。

    “我離國，當大興！”

    “影龍，你即刻以我的名義聯絡其他的幾位長老，將這份協約拓印一份交給他們，要是他們在商討後決定拒絕這份協議上的條件，你就將我的意見一個不改的說出去。”

    “我想，他們會明白的。”

    “影龍明白。”影龍接過協議看著老人完全木化的雙腿，堅如磐石的雙手止不住的微微顫抖。

    “一向殺伐果斷的影龍隊長今天怎麼也跟鍾離一樣變得多愁善感起來了？”

    “宮主，你的身體......”

    宮主沒有什麼架子，平易近人，胸襟更是開闊。即便是落得這副田地，生不如死也不忘打趣影龍：“放心吧，有建木維持，我的命硬著呢，指不定我還能看見你孩子出手呢。”

    這種打趣是一種豁達，在知道這個花甲之年的老人遭受的苦難後更讓人欽佩。

    冷冰冰的影龍被後面這句話說的有些羞澀，想起自己未出世的孩子，這個冷硬如鋼鐵的男人也不禁撓頭不好意思的傻笑起來。

    “時間珍貴，快去吧。”

    影龍臉色一板，雙腿收攏，背梁挺直，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又重新變成了那個面無表情的鐵人。

    “遵命！”

    老人目送著影龍的離去，再也無法忍住，枯槁的手掌捂著嘴巴痛苦的咳嗽起來，帶著綠意的血液順著手指的縫隙嘀嗒流出。

    “我還有多少時間？”

    一團包裹在迷霧中的陰影出現，不願出聲。

    有的時候，沉默也是一種回答。

    “我知道了，看來我這把早該入土的老骨頭這次真的要入土了。”

    “其實你可以選擇......”

    “你知道我的性格，這種話就不用再說了。”

    陰影含怒抱怨道：“都已經這樣了為什麼還要去窺視未來？”

    陰影不是責怪老人，只是在為他悲傷。

    老人有些惋惜，有些無奈，有些遺憾，有些悵然，唯獨沒有後悔。

    他平和的緩緩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天塌下來有高個的頂著，誰讓我那麼碰巧成了個子最高的那個呢？”

    窺見未來是要付出代價的，沉重到讓人喘不過氣來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