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緊緊抱住趙氏，不肯撒手，一直大聲的說著，眼淚也止不住流淌。

    就在這時，一滴眼淚滴在了她的臉上，她抬起頭，才發現孃親不知何時早已淚流滿面。

    “孃親。”

    囡囡慌了，一下子鬆開趙氏，手足無措。

    “孃親你怎麼哭了，是囡囡不懂事，囡囡錯了，孃親你別哭，囡囡會聽話的。”囡囡越說越焦急，臉上的淚水更是止不住的流淌。就在這時，趙氏一把將她抱住。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在囡囡的耳邊，趙氏一直在說對不起，溫潤的眼淚滴在她的肩上，孃親顫抖地雙手緊緊抱著她。

    “囡囡最聽話了，所以，就聽孃親的話，和哥哥一起走吧。”只有這樣，才能活下去。

    “娘......”沒有再說話，兩隻小手輕輕抱住趙氏，臉上滿是淚水，囡囡沒有哭出聲，因為這樣孃親會擔心的。

    趙氏死了。

    許木他們並沒有離開，母女二人在那最後的時間裏沒有分別，是許木決定的。

    他們終究還是告訴了囡囡，趙氏身患重病，時日無多的訊息。囡囡聽了沒有哭，雖然忍不住眼淚，但卻是笑著的，對著趙氏，一直是無比燦爛的笑容。

    最後的時間裏，她不想讓孃親擔心，她要讓孃親看著她的笑容，也開開心心的。

    直到那天，趙氏再也沒能醒過來。

    囡囡終究是沒能做到笑著送她走的，在趙氏墳前，哭成了淚人。許木一直陪著她，直到囡囡哭累了，靠著趙氏墓沉沉睡去。

    看著小小的土墳，許木也有些難受，跪在墳前，三跪九叩，再次抬起頭時，已是淚眼朦朧。

    大小兩人在趙氏墓前守了三日，直到離開的時候，淚早已流盡。

    “孃親，囡囡最聽話了，要和哥哥離開了。”

    “孃親一個人在這裏，會孤單嗎，還是去找父親了呢？”

    “囡囡希望孃親去找父親，那樣，孃親就不會是一個人了。”

    “孃親，囡囡走了，可能再也回不來了。”

    “孃親，再見。”

    時隔多日，許木再次見到了那無盡的難民，即使過了這麼多天，逃難的人也不見少了分毫，前不見首後不見尾，放眼望去直達遠方的天際，在那邊是趙國的城池，最終所有人逃難的目的地。

    只是，又有多少人能活著走到哪裏呢。

    如果不是趙氏，自己半路上就已經死了，如同自己一般的人，又有幾個能遇到第二個趙氏呢，最終只是卑微的死去罷了。

    囡囡站在許木身旁，牽著許木的手，看著不見盡頭的人們，有些害怕。尤其是看到了那些人裡面，一些面黃肌瘦，看上去猶如骨架子一般的怪物，臉上帶著可怕猙獰的表情，眼中彷彿冒著紅光，在人群中四處張望，彷彿在尋找什麼，囡囡心中就更加害怕了。

    許木也看到了那群怪物的身影，看著那些傢伙，腦海中不經回憶起當初在電視上看過的一句話。

    “難民，根本就不是人。”

    “行將餓死的人，已經不是人了，那就是畜生。”

    是野獸，是怪物。

    感受得到囡囡的害怕，許木握緊了囡囡的手。“別怕，哥哥會保護你的。”

    走進了大部隊，揹着行囊，周遭的人沒有理會，每天都有數不盡的人離開隊伍死去，也有數不盡的人加了進來。

    跟在許木的身邊，囡囡緊緊貼著許木，一步步的走著，心中有些害怕，直到走了許久，沒再看見那些詭異可怕的傢伙，恐懼才消散了些許，膽子也大了起來，抬起頭四處張望。

    當然還是緊緊抓著許木的手，不敢落後半步。

    抬頭四處張望，周遭全都是衣衫襤褸的人們，大大小小，上有七老八十的老翁，下有不及週歲的嬰童，男女老少，應有盡有。

    雖然年歲不同，樣貌不一，但他們依舊有著共同點，渾濁汙神的眼睛，面色枯黃乾瘦，體態虛弱，儼然一副大病模樣。

    “這些都是逃難的人嗎？好可憐。”看著他們虛弱疲憊的樣子，囡囡有些難受，但終究沒有多說什麼，因為現在自己也是他們中的一員。

    走了許久，天色昏暗，囡囡還小，已經有些受不住了，許木也看到了囡囡疲憊至極的臉龐，於是不顧囡囡反對，將囡囡抱在懷裏，又走了一段路，直到天色完全暗了下去。

    找了點柴禾，離開了大部隊，走到路邊鋪上毯子，將已經睡著的囡囡放好，天色有些冷了，周圍也有不少和自己一樣選擇休息的傢伙，許木找他們借了火，點燃火堆，幫囡囡驅寒。

    許木是不能睡的，無論是行囊還是囡囡都不能出一點意外，他守著火堆，守著囡囡直到天明。

    東方再次出現微光，天色也逐漸明亮，待囡囡醒了，兩人吃了點東西，便收拾行囊再次上路。

    白日裏，許木實在有些疲憊，就讓囡囡守在自己身旁，小歇一陣，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就讓囡囡叫醒自己。

    就這樣過了幾日，兩人已經習慣了這般逃難的日子。

    趙氏收拾的行囊裡面食物充足，足夠兩人抵達趙國。

    “給點吃的吧，求求你們，給點吃的，我已經好幾天沒點吃飯了。”

    路邊，一個瘦小彎曲的人影正在不停乞討，杵著一根枯木杖，穿著破爛的麻衣，頭髮枯燥雜亂，黑白相交，兩隻眼睛被雜亂的頭髮遮住，只能看到兩個黑漆漆的眼眶，以及一點點視線，身體瘦小，露出的手臂能清晰的看到骨頭，還有鼓脹的血管，就像老樹的根鬚一般，拿著一隻破碗，不斷地對著行進的眾人祈求。

    只是，沒有人理會他，食物是何等重要，自己都不夠吃了，誰會給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死的老東西呢。

    遇到脾氣不好的，就是一腳踹過去，老人哪裏受得住，直接被一腳踹翻在地，破碗也被打飛。

    倒在地上，狼狽的想要爬起身，卻只是沾滿一身泥濘，根本爬不起來。

    太久沒吃東西了，他已經快活不下去了。

    “吃吧。”

    就在這時，一隻小手出現在他身前，拿著一個炊餅。老人的眼睛瞬間明亮，彷彿看到了金子一般，來不及看究盡是誰，一把搶過炊餅，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