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無論羅寧此時是怎樣的表現，那女孩都看不到了。

    她像是一隻靈活的鳥兒，在一瞬之間就飛得高高的，飛到天上去。無色的靈氣從她身上蔓延而出，堵住天空的所有窟窿。

    隨著靈氣從她身上蔓延而開，她的身形逐漸變了虛幻。

    她原本就只是一團先天清氣，修復天地所用的力量，說是先天之氣，說是靈氣，其實就是她的本身。她留在這個世界之中，修補這個世界的天空，所用的其實是它本身的力量。

    她從來就沒想過活下去。

    她活下去能怎麼樣呢？一個人在那無窮無盡的虛無之中，明明有意識，卻沒有一個意識陪伴，沒有什麼能和她說一句話。

    孤單單的在這無邊無際之中，總是會有一種錯覺，覺得連自己的存在，都是自己臆想出來的。

    這樣漫無邊際的孤獨，她接受不了，她承擔不住。她不會任由這意識回去。

    所謂的力量用完之後，她就會回到虛無深淵沉睡，只是一個騙局，騙別人也騙自己。

    她不會回去的，她也回不去。

    甚至虛無深淵都不需要她。在她離開的這八千年，虛無深淵應該會生成另外一團混沌了吧，另外一團先天清氣……

    這也很好……

    隨著靈氣逐漸的蔓延，屬於沈袂的靈魂，漸漸消失。

    像是一塊石頭沒進水面，只留下幾圈漣漪，除了一直關注著她的那幾個意識，甚至沒有人發現這個女孩拯救了一次世界。

    用自己作為代價。

    元初看著遠方，那個屬於少女的氣息漸漸消失，忽然怔住了：“她……是誰？”

    她聲音低低微微的，但是她身邊每一個存在都強的不像話，她們應該能聽到的。

    但是沒有一個人聽到，誰都聽不到了。

    原本站在元初旁邊的無傀、玄奕、陵玉，她們一個一個的都消失了，就在剛剛。

    就在剛剛。

    她最鍾愛的孩子，她最先孕育的那個孩子，握住她自己選擇的小女孩的手，將自己的全部力量灌注在那個小女孩的身體之中。

    這樣的力量涌動，應該是很痛的，這一點，作為她們的母親，元初十分了解。

    可是無傀那個女孩，那個自己喜愛過也厭惡過，想要讓她永遠留下過，也想親自把她殺了過的女孩兒，沒有一點點承受不住的表情。她就那麼閉著眼咬著牙，將那原本哪怕只有百分之一，都足夠讓一個堅強的成年人在地上打滾的疼痛忍了下去，甚至連面色都沒有變。

    她以靈氣為劍，抬起手。

    那長劍抬起的一瞬間，天地之間有無數的靈氣向着她的長劍蔓延而來，像是飛鳥投林，又好像是百鳥朝鳳。

    身為世界意識，元初從來沒有想到，這世界上有哪一個生靈能夠做到這樣，對靈氣的運用，竟然能夠如此的精妙。

    那一劍落下。

    殘破的大陸根基之中，每一片都被剖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不多不少，正好讓其中的大陸根基裸露而出。

    然而那個小姑娘，卻就這麼消失了。

    她這一次，甚至和八千年前不同。八千年之前，她還留下一具完整的皮囊落回地面之上，然而這一次，她的整個身體，就那麼在半空之中就消失了，像是一塊破碎的玻璃一樣，直接化爲了粉塵，被風一吹，就那麼沒了。

    陵玉看不到無傀已經消失了，但是她對於力量的感應還是足夠的，她在察覺到半空之中屬於無傀的力量徹底不見了的時候，有些訝異的挑了一下眉毛。

    她說：“這小丫頭看起來對那個叫噬魂的種族，還真是恨的執著啊，居然爲了讓自己爆發出來的力量更多一點，就這麼把自己搞沒了。”

    她雖然說話有些隨意，但是所用的語調，幾乎是敬佩的。

    哪怕是作為世界本身，面對著這樣一個生命，也是足夠敬畏。

    這樣執著的、這樣冷靜的、這樣強大又足夠溫柔的。

    這樣的生命，哪怕是整個世界，都要給她足夠的敬意。

    她微笑著說：“有這麼一個小姑娘陪著我上路，我突然感覺，疼了這麼多年，也是值得了。

    時間就抓得那麼恰好。

    這句話落下的那一瞬間，也就是所有的大陸都被切割開來，裸露出大陸根基的那一瞬間。陵玉就好像是突然融化在了空氣中一樣，整個人直接消失了，她所有的力量，在這一瞬間直接灌入羅寧體內的混沌雷鼎之中，那個一直在旋轉著的小鼎，突然就變成了一道無色的根狀物。

    那根狀物本體，盤踞在羅寧的身體之中，所有的根莖向着大陸蔓延而來。

    幾乎是在一瞬之間，那些根莖就和裸露出來的大陸根基聯合在了一起。

    在每一片大陸透過自己的本能，將自己修復完之前，這原本就應該在大陸內部的大陸根基，終於是回去了。

    從這一刻起，元初大陸，或許還有些靈氣的缺損，也有些其他的問題——就比如說元初大陸原本是一整個，現在卻破碎成了這麼多殘片，但是終究，是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了。

    至少不會靈氣迴圈，是一個不完美，對於靈氣損耗巨大的迴圈，至少不會以後，爲了讓更多的種族活下去，而不得不由世界意識親自決定，毀掉那幾個對於靈氣損耗最大的種族。

    她終於不用殺死自己的，最強大也最讓自己喜歡的那幾個孩子，而讓更多的孩子勉強活下去了。她終於也是一個健康的，完整的，可以任憑自己的孩子自由自在發展的母親了。

    明明……都已經這麼這麼好了，她卻不知道，為什麼總是覺得自己的辛苦，好像是缺了一點什麼一樣，有點難受，很難受。

    為她逝去的那些孩子們，終究是回不來了，陵玉那個世界意識，也是見不到了。

    她們……再也不會回來了。

    世界意識伸手按住自己的心口：“她們求仁得仁，沒什麼好後悔的。別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