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振興艱難地動了動眼眸，緩緩睜開來，卻不能完全睜開，似是很虛弱，神情迷迷糊糊的。

    “安安，你來了......”

    聲音乾啞中已經基本上有氣無力了，聽得人鼻間發酸。

    路白安拼命地點頭，握住他的手道：“是，爸，我來了，你感覺怎麼樣？”

    不經意間，她從喉嚨深處發出來的聲音，帶著微微顫慄。

    她想控制住，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平靜些，可始終受不住情緒。

    路振興想笑，卻發現鼻子上掛著氧氣管，冷冰冰的，呼吸都困難，他只能氣息微弱地道：“安安，爸爸覺得康皓泫這個人不錯，他總是來看爸爸。”

    路白安其實根本不知道路振興想說什麼，只是一味的點頭，想讓他少說點話。

    “爸，你身體虛弱，少說會話，多休息。”

    可路振興哪裏肯聽，他乾癟瘦得皮包骨的手，反手握住路白安，用他最大的力氣捏緊，可在路白安感受中，力道小得她一掙就能脫。

    她知道，路振興這次真的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她的呼吸逐漸沉重，卻還強行壓抑著。

    她不能崩潰，她不能倒。

    她如果倒了，爸爸肯定會看了難過，肯定會捨不得她的。

    “安安，這些天他一直過來陪著爸爸，和爸爸說了很多，我看得出來他人很好，也很善良，是個好男人，爸爸想在走之前，看到你和他在一起。”

    路振興一字一句說得速度很慢，但每一個字都是發自他內心的，好像耗費了全部的心神，十分的費力。

    他知道自己的身體可能已經接近枯竭了，也許現在不多說些，以後就沒機會叮囑了。

    更沒有機會看到路白安有個依靠了。

    “爸，我......”

    路白安抿唇，紅色唇瓣逐漸變成了白色，她欲言又止，很多話卡在喉嚨裡，卻是無法對一個即將要離開這個世界的人，說出讓他傷心失望的話來。

    “相信我，安安，他是不錯的男人，爸希望你得到幸福。”

    路振興老淚縱橫，微微轉頭，看著路白安，佈滿皺紋的瘦弱臉頰上，那雙眼睛深陷了下去，看起來十分可怖。

    可路白安卻是心疼不已，這麼多年以來，路振興就沒好好吃過一頓飯，全都是要顧忌著這個病，過得生不如死的日子。

    可即便是這樣，這個病還是要奪走他的生命，連最後的一點親情都不給她剩。

    路白安埋怨過這個世界，為什麼對她這麼不公平！

    她的母親，她的父親，甚至後來她的丈夫......

    她的道路一直都是曲折的，但她不怕，她怕的是，對她好的親人，都離她遠去了。

    她又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個人。

    “好，爸，我答應你會好好考慮的。”

    路白安不忍拂了他的意，便應了下來。

    路振興這才閉上眸子，語氣輕快了些，“那我就安心了，我可以休息一會了。”

    彷彿剛纔說話，已經耗盡了他的全部的力氣，此刻呼吸雖然平緩，但人好像漸漸地又睡了過去。

    路白安見他一下子又沒了聲響，嚇了一跳，伸出手指顫著伸至他的鼻間，探了探，心裏害怕極了。

    生怕他就這麼走了。

    幸好還有呼吸，她鬆了一口氣，靜靜地坐在旁邊，看著他發起了呆。

    往事如煙，盡數遠去。

    可看著現在躺著的路振興，彷彿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