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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圓月寒食顯孤寂

    夜萊大陸,北域,落雲帝國,衍角城,華(huà)家

    古樸的房舍,四圓方正。

    富麗中蘊著嚴謹,堂皇中藏著憂鬱。

    圓粗的蠟燭散發著沁人的燭香,搖曳著藍黃的火苗,彷彿一隻只因歡喜而跳躍的精靈,不斷地向着窗外天空燃放的、噴然的煙花招手,似在傳達著一道道莫名的資訊。

    北方的天,四季如冬,寒風白雪就是北方的圖騰。

    除了風雪,北方當然也有陽日月夜,只是不同於其他地域的景貌,它的不同,在於北方的陽日有光無溫。

    在北人的心中,陽日遠不如月夜那樣引人注目,因為北方的節日,大多與雪,月,夜有關。

    而寒食節,正是北方最濃重的節日,沒有之一。

    那時,普天同慶,萬民同賀。

    寒食,意味著團圓,是北人心中最神聖的淨土。

    趕回家吃一頓團圓飯是身心疲憊的遊子們精神食糧,是普通百姓一年勞累奔波後的成果結晶。

    但對於不普通的人來說,寒食是思念的源泉,也是憂傷的源頭。

    “圓月寒食,我出生的時節。”古樸的房舍中,一名少年透過窗戶靜靜地望著夜空中的一輪皎潔的明月。

    少年一襲白袍,俊俏的臉上帶著一絲稚嫩和一絲本不是這種年齡所擁有的成熟氣息,臉部線條柔和卻又不失陽剛之氣。

    稠密有數的眉毛猶如一道天然鐮刀熠熠生輝,一頭長長的黑髮垂直在肩,隨意地插著一束髮簪,一雙清澈的眼眸中流露著滿腔的思戀和哀傷。

    少年的聲音帶著濃濃的傷感喃喃道:“為什麼?為什麼你們要拋下我不管?”

    “十四年了,整整十四年了,你們可有一次回來看過我?您們知道嗎?當我看到其他人在他們爹孃的懷抱裡的時候,我是多麼的也想在您們的懷抱裡面,哪怕只有一會就好,一會就好……”

    少年的嘴唇微微顫抖,一滴滴眼淚從眼眶傾瀉而下。

    如一串串晶瑩的珍珠在滴落,剎那,匯聚成一股細小的源泉,流過俊俏的臉龐,滴落在白袍的胸襟上。

    片刻,就已經溼了一大半,在乾淨的白袍上留下了一片淚水的溼漬,如同沁上了一朵朵傲骨的梅花。

    思父獨窗望明月,念母含淚溼落襟。

    “龍兒,睡了嗎?”房外突然傳來一道蒼老卻十分精神的聲音,接著一陣腳步聲傳近。

    少年連忙擦了擦眼淚,匆匆跑去開門,當門開啟時,少年驚喜到:“爺爺,大哥,你們怎麼來了?”

    門外,正走進一老一青年。

    老人一身青衣,一頭白髮,經歲月無情的洗禮,臉上已經布上了一層皺紋,微佝的身軀彷彿意味著他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老者。

    然而,凡是衍角城的人,上至達官貴族,下至普通百姓,都對他敬畏有加。甚至是整個落雲帝國的人,都不能夠忽視他的存在。

    他的拳,轟出了他的霸氣,造就了華家今時今日的地位,躋身於帝國六大勢力之一。

    他的修為通天,奪天地靈氣造不朽之功,是落雲帝國十大造靈境強者之一!

    他,華震東,華家當代家主,也是少年華天龍的親祖父。

    青年一身白衣,健壯的體魄下是一層古銅色的肌膚,腰桿挺得筆直,一雙銅鈴般的眼睛炯炯有神,頭上頂著一襲犀利的短髮,簡單而又強勢。

    他的身體裡不時的散發著若隱若現的威壓,一時間房舍裡的燭火嗤嗤作響,甚至有的在不堪間熄滅,餘下的燭火也在苦苦掙扎,彷彿在控訴著某人的不滿。

    他,華家長子華天雄,也是少年的大伯的嫡長子,凝氣巔峰,離築魂境只有一步之遙。

    “好了,天雄,別鬧了。”老者華震東輕咳一聲,隨即右手抬起,寬大的青色衣袖微微一揮,瞬時房舍裡的威壓在剎那間消失殆盡,熄滅的燭火也在一瞬間重新燃起。

    造靈強者,奪天地靈氣造不朽之功,區區點燃燭火自然不在話下。

    先前的威壓,猶如一顆細小的石頭一般投入一片平靜的湖面,在石水相融的瞬間,以其為中心,逐漸向四周蕩起一圈圈波紋,卻在石子落入水中的霎時,湖面就再次淪為平靜無波。

    華天雄憨厚一笑,用手饒了繞頭,道:“我只是想看看天龍進步的怎麼樣了。”

    話落,青年將手上提著兩隻東來烤雞邊搖晃邊笑道:“天龍,今天是寒食節,爺爺和我知道你不喜歡熱鬧的聚會,特意在東來烤雞鋪為你買來的東來烤雞。”

    少年華天龍眼睛不禁再次溼潤,自他懂事以來,一直是爺爺和大哥陪他度過一個又一個生日,在整個華家,也只有爺爺和大哥能真正帶給他溫暖和親情。

    如今,他來到這個世上已經整整十四年了,卻連自己的父母都沒有見過,更不要說對他們有何印象。

    雖然從小有爺爺和大哥的照顧和關心,但作為一個孩子,若沒有父母的疼愛,心靈總會受到影響,對華天龍這個年僅十四歲的孩子來說,這是一種悲哀,也是一種不幸。

    華震東敏銳地察覺到華天龍紅腫的雙眼,關心的問道:“龍兒,剛剛是不是哭過了?”像是想到了什麼,不禁嘆到:“又想起你爹孃了啊!”

    華天龍是華震東一手帶大,對前者知根知底,每逢他想自己的父母的時候,往往就會將自己鎖在房間,默默地望著天空中的夜月,獨自承受著心中的痛和憶。

    這個習慣是華震動知道且熟悉的,縱使華震東修為高深,但在這件事上也是一籌莫展。

    他輕輕的拍了拍華天龍幼小的肩膀,道:“來,龍兒,先吃了這東來烤雞,涼了就沒有香味了。”

    隨即華震東轉頭對青年吼道:“還愣著幹什麼,快把雞拿來!”

    華天雄應了一聲,立馬走進去將手中的東來烤雞放到桌上,然後迅速的開啟包裝,頓時,一股溫熱的香味瀰漫着整個房間。華震東牽著華天龍的小手走到桌旁,慈祥的看著眼前的孫兒,笑道:“快吃吧。”

    華天龍沉默,一雙眼眸清明的看著年老的爺爺,輕聲問道:“爺爺,你能告訴孫兒的父母到底去了哪裏嗎?為什麼他們不回來看我?”

    華震東摸了摸華天龍的額頭,眼神中充滿了憐愛和無奈。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柔聲道:“龍兒,以前我不告訴你,現在還是不會告訴你,不是爺爺心狠,而是時機不成熟,等你有了足夠的實力後,爺爺一定告訴你答案,好嗎?”

    說話的同時,華震東不禁想起了十四年前的那一個夜晚,那是一個圓月皎潔明亮的夜晚,他的幼子渾身血漬,滿臉頹廢的將尚在襁褓中的華天龍託付給他。

    每每想到當時的情景,華震東一陣悔恨和仇恨,那是他的幼子啊,一個天賦出衆曾經被譽為落雲帝國八傑之首的天才啊。

    華天龍點了點頭,不再說話,在爺爺和大哥的注視下撕扯了一隻雞腿,卻突然發現少了一隻和他爭搶的小手。

    沉默了一會,然後張嘴大吃了起來,一會,嘴邊滿是油漬,就連雙手也布上了一層棕色雞油,看起來極為滑稽。

    華震東和華天雄含笑的看著這一幕。三人之間,只有華天龍的啃啃唧唧的嚼咬聲,以及華震東的蒼老聲:“龍兒,你慢點,沒人和你搶。”

    房間裡依然一片香味,還夾雜著華天龍的碎碎聲。

    良久,等華天龍吃完後,華震東叮囑了一些事情後帶著華天雄離開了房間,他畢竟是華家的家主,不是華天龍一個人的祖父,加上今天是圓月寒食節,舉族同慶,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所有早早就走了。

    在走出後不遠,華震東又回頭望了一眼華天龍單薄的身影,眼神中閃過一絲無奈,心中感慨,目露沉思。

    那件東西到底交給誰呢?天雄是長子,理應交給他,但他畢竟天賦有限,二十多歲了才只是凝氣巔峰。

    交給天龍嗎?他雖天賦遺傳了其父,但年紀還小,還不足以交以重任,而且心有執念,做事難免會有所莽撞。

    至於天健和天英,卻受他們的祖父所影響,心性偏激。

    潔兒是女子之身,加上不喜修煉,更不能委以重任。

    唉,想不到我華家竟無一人可以託付的後輩子弟,這是要沒落了麼,還是說我華家終究只是曇花一現。

    也是,華家傳承多年,子輩層出不窮。但是隨著十多年前的事件發生,華家不僅二代子輩喪失多名天才高手,就連三代子輩也反目成仇,而且還面臨著外界的瘋狂打壓。

    現在的華家,可以說是面臨著內憂外患的處境,正處於風雨飄搖的地步。但是,只要華震東這個造靈強者不倒,華家依然是帝國的頂級勢力之一。

    十四載歲月人生,華天龍在爺爺的親身看護下牙牙學語,三歲啓蒙,十歲開始正式修煉家族功法,四年已過,如今的他,在族人的一片冷嘲熱諷中踏入煉體巔峰,成爲了家族重點培養的天才之一。

    然而遺憾的的是,十四年的光陰,他從未見過自己的父母,對他們的事蹟也知之甚少,他曾很多次滿懷希冀的問過身邊的每一個人,但得到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他有祖父的慈愛,有兄長的關愛,卻唯獨沒有父母的寵愛。

    每至圓月寒食,華天龍都會停止修煉,倚窗而畔,望著夜空中的繁星點綴著北方的天空,看著煙花綻放出燦爛的光芒,釋放著人們心中的喜悅。唯獨他,心中一片淒涼,一片孤寂。

    父母是孩子的至親之尊,祖父兄長再如何關懷也無法替代他們的存在,更無法取代他們在孩子們心中的地位。

    憑藉着血脈相連的聯絡,華天龍常常在腦海中描摹著他們的樣子,有嚴肅,有祥和,但更多的還是模糊。

    油烤雞的香味夾雜著淚水的酸鹹,華天龍一時驚醒。

    苦笑一聲,聽著外面傳來的觥籌交錯的大喝聲,華天龍知道,是族人們在舉行寒食聚會。

    此時的房舍裡,隨著華震東和華天雄的離去,迴歸一片空寂,與外面的熱鬧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更突顯華天龍此時的心境。

    憂鬱,淒寒,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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