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公顥寒從未聽過的聲音，似乎並不來自忤天劍，而是來自劍外的世界，四下看了看，的確找不到一絲一毫的異常。

    “你是誰？”但是無論公顥寒如何詢問，哪個聲音都沒有再次響起，似乎真相的大門只會開啟一次，永遠不會例外。

    “抓住死，捨棄生。這並不是死亡的定義，也許當我征服外界的一切，我便死死地扼住了死的咽喉，而當我龜縮在這忤天劍之內，再強悍的神志也無法抵擋時間的侵蝕，這便是捨棄生。”

    公顥寒的神識在這幾天的時間裏第一次向着忤天劍外面的世界緩緩延伸，冰冷的感覺瞬間鎖定了他的一起，延伸的速度也瞬間緩慢下來。

    隨之而來的不是意識的徹底停滯而是身體冰涼的感覺，這種無法言明的痛苦讓公顥寒的意識近乎渙散，死氣不斷地入侵也如同不斷的刺激，每當他想要運作自身的死氣去抵消的時候卻生不起一絲一毫的敵意。

    死氣本是同源，想要活下去就必須適應這裏的一切，因為沒有任何可能讓他戰勝這裏的任何事物。

    感受著死氣不斷侵入自己的身體，這個過程就好像是在改造自己一般，雖然這個過程疼痛無力，甚至他能感受到自身弱了不知多少倍的死氣正在被不斷消磨。

    這種感覺讓他感受到了深深的無力，就好似有什麼東西在摩擦他的骨頭，剝奪著原本屬於他的力量。

    “如果我不能征服完全的死亡，那麼即使活著，死亡的陰影何時纔會散去？”公顥寒嘴裏說著，全身氣息一轉，原本的排斥在這一刻完全地消散。

    剩餘的死氣不再收斂，再次化成了鱗甲附著在身體四周。死氣隨著經脈流動很是困難，堵塞的感覺讓公顥寒險些支撐不住。

    幾處完全凍結的血管在這一刻爆裂開來，藍灰色的血液已然有些發黑，血液的流動似乎為那些暴烈的死氣開啟了通道，更為劇烈的痛苦伴隨著全身血液的空虛感取代了一切。

    這一刻，似乎公顥寒的存在徹底被抹除了，他能感受到那些開裂的傷口無法被修復，就連那些堅固的鱗甲也在這一刻添上了數道猙獰的劃痕，給人一種觸目驚心之感。

    無意中，他努力向四周發散的神識觸碰到了那具盤坐的骨架，他想要看清骨架上到底寫著什麼，但是神識的聯絡在這一刻徹底地被切斷了，找不到一絲一毫的聯絡，精神上的疼痛也隨之而來，但是他仍然沒有放棄。

    時間飛速流逝，實際上時間的流速沒有變化，但是在痛苦與麻痺之中卻感覺一晃多日，死亡的陰影已然消散，取而代之的不是安寧與平靜，而是生死關頭切身的恐怖。

    “我……我還沒有死！我的意識尚未消散，我還能感受到全身的疼痛，我沒有，我不會放棄！”他想努力的站起，本以為這是一個幻想，但是隨著視線的緩慢抬高，他的關節竟是活動開來。

    死氣無疑改造了他的身體，與其說這是一場劫難，不如說這是一場造化，不慎進入這裏的人們或許都是因為抵抗而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就連他們的骨頭都碎成粉末和小塊。

    他的目光在疼痛中不由得轉向了那個唯一完整的骨架，看著上面所雕刻的文字，口中喃喃自語。

    “也許這是第一個接受死氣改造身體的人，但是他並沒有走出這裏……”說著說著，一種更深的絕望在恐懼的上層披上了一層無法隔除的外衣。

    “那個聲音……是你嗎前輩。”他緩慢的神識探入了骨架，隨著識海之中“轟”的一聲巨響，眼前的場景瞬間變化起來。

    “你終於還是來了，年輕人。”說話的是一箇中年男子，他的臉龐上沒有什麼歲月的滄桑，他和公顥寒一般無二，一頭白色的長髮及腰，甚至身上的面板都變了顏色，變成了黑灰之色，道道紋理環繞，時不時還能看見一片光亮遊走其間。

    “前輩是？”

    “我是誰不重要，因為你要是知道我是誰，你可能會惹來殺身之禍的。”中年男子的臉上帶著冰冷和平靜，但是他的話語卻很是溫和。

    “所以……這是你的遺骸。”

    “如果你要這麼理解也算正確，但是確切的說這僅僅是我意識的承載體。當年的我原本可以選擇離開，但是你要知道，我並沒有，我就是在等下一個成功替換身體的人來接替我的位置，那麼正好，你來了。”

    公顥寒的臉上閃過一絲陰沉，但僅僅是一閃而逝，這種不快的表情他絲毫不敢表露太久。

    “前輩的意思是，我留下，您出去……”

    “哈哈哈，是啊，覺悟很快嗎。”

    “那如果晚輩不應呢？”公顥寒說著已然神識化劍，氣氛一時間僵化起來。

    “你覺得在我的神識空間裡，誰會更強一點？”

    中年男子耳朵話語讓公顥寒眼前一亮，神魂這一類生物最怕雷電，如果對方念力化雷打在自己身上，以自己的傷勢恐怕要不了一下就會形神俱滅，而自己的身體無疑會成為對方寄居的物件。

    “我明白了，你其實根本沒有成功，你的肉身在你領悟之後毀掉了，只剩下這幅骨架，而你一定在奇怪，為什麼一個修為比你低很多的小輩能堅持這麼久肉身不腐，神識不散。”

    “哈哈哈哈，你說的很對，但是你並不知道我的計劃，而且，你也低估了我的實力！”話音未落，一道虛幻的驚雷幻化在公顥寒頭頂之上，僅僅一息的時間斬落而下。

    “你和我犯了同樣的錯誤，你也低估了我的實力。”無形的天雷化作絲絲的神識吸進了公顥寒的身體，一種逆轉生機化為死氣的力量爆發而出，他篤定，對方斷然沒有這樣的手段。

    “你！你在幹什麼？你在轉化我的生機！”中年男子的臉上露出一絲驚愕，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神識被一點點地抽離身體，而這遠遠不是結束，原本被改造的身體不會繼續老去，可是在今天卻折起了皺紋。

    “對不起，我要失陪了。在這樣一個充滿死寂的地方，我的生機都被死死地壓制甚至凍結，你覺得你的神識能強悍多少？”戲謔的笑容讓中年男子的面容扭曲。

    他想說些什麼，或許是求饒，但是事實上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你…啊……”

    星空之中，夢神與老者的交手仍然在繼續，有心人已然能看見，兩人的交手已然進入了最關鍵的環節，脖頸上的黑色紋路時刻提醒著他們，死亡已然不遠。

    也許誰的黑線先蔓延進識海之中，誰的生命就會在這一刻宣告終結。

    “夢神，這樣下去我們兩個都會死的很難看。”

    “哈哈，你這個瘋子，你真以為我會怕你，你要是說一個寂空武者沒點保命的手段，你覺得你說出來我會信嗎？”

    兩人罕見地相互威脅起來，黑線也停止了蔓延，但是更加可怕的一幕出現了。

    夢神的手臂被條條藤蔓包裹，而老者的手臂被藍色的堅冰鎖住，規則的碰撞之下，即使不能要了人的性命，但是一條胳膊已然足夠。

    “這就是出口嗎？公顥寒血液“啪嗒啪嗒”地滴落在腳下，他的衣衫早已在死氣的侵蝕下化成灰燼，包裹他全身的是比起以往更加可怕的鱗甲，甚至他原本未被包裹的地方都被覆蓋。

    鱗甲直直蔓延了他一半的頭骨，白髮在他腦後飄蕩，黑色的瞳仁之中散發著嗜血的紅色，這是一股他從未品嚐過的死寂，只是這死寂比以往不同，這是真正屬於他的死氣，而他的意識也不會被功法的運轉所支配。

    “如果現在還要問我那個問題，我能肯定我是愛的。”他的雙翅不斷地升起，驚人地速度合着濃郁的死氣衝上洞窟的上方，漸漸地，他看到了一抹光亮，只是這些光芒被分割成了一片片細碎的光斑。

    那是很多條觸手，其中一條傷痕累累，幾塊巨大的血痂呈現著黑綠之色。“看來我猜的沒錯。”

    他的身影不斷靠近，但是這些觸手並沒有攻擊他，在感受他全身的氣息之後紛紛避讓，那些散落的光芒一時間被合併在一起，如同一條光明的通道，而終點也越來越清晰。

    在這一切進行的同時，夢神和老者的交手其實已經進行了月餘，長久的對抗沒有讓他們的身形有一絲一毫的動作，雖然時不時會說上幾句話，但是也僅限是毫無意義的威脅。

    但是今天，兩人遲遲沒能放開的手掌竟是猛的收回，全身的黑線和那些規則的束縛被各自收回，提高速度迅速逃離起來。

    “這是什麼氣息!”那種冰冷的感覺讓夢神感覺自己的冰不是冰，而對方的藤蔓也毫無生機可言。

    “這道氣息不是他，他的死氣不可能達到這樣的地步！而且他理應死了。”夢神眉頭一皺，內力的巨大消耗在這一刻鬆出了一個缺口，將一枚通體透亮的丹藥放進嘴中，目光如電，看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