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摸魚遊戲 隔雲小院
隱梅山莊的中庭小院十分寬敞,且沒有小橋立於水上,喚作隔雲小院。有那麼一句詩,美人如花隔雲端。
院子裡是應季的秋季鮮花,共幾十餘種,整體以紅黃為主。院中有一塊完整的巨大石板,石板上浮雕著幾朵閒雲和仙鶴。板上鋪滿了菊花金黃絲瓣,院中還有幾樹金桂,正是飄香時節。有芙蓉花一樹,獨自在庭院角落盛開幾朵,顯得不勝嬌羞。一串紅倒掛了些在銜廊上,其下有幾大盆蝴蝶蘭開得也好這些都是莊主百聞軒親自修剪,精心打理得十分仔細。
眾人以石板為界,誰都不能踏出邊界,玩蜀國盛極一時的摸魚的遊戲。一人矇眼閉目為摸魚人,其他人為魚。一旦魚兒被摸魚人抓住,不能動彈。直到摸魚人猜出被抓魚兒的名字。
倘若對,魚兒則為下一輪的摸魚人。倘若錯,則魚兒復活,被放走,遊戲重新開始。
站在石板的邊沿,有一些草葉穿過裙裾,碰到錦心的腳踝。花善和錦心抱在一起十分緊張看著中間叉腰被矇眼的錦青,她一動不動聽著聲音。念珠和柳懷言也站在石板邊沿,位於錦青的身後,他們輕巧的移動步子。
自在和尚躺在錦青側面,側面還有站著不動的百聞軒。百聞易就站在錦青身後,腳步沉重踱來踱去,想讓錦青聽到他的聲音,將他抓住。
錦青明知道身後有人卻又不反手抓住,看來十之八九,有一段佳緣。錦心看在眼裏:唐門二少主與隱梅山莊二莊主,一個蜀東大族,一個表面是小山莊,卻也是江湖大派。看來這趟回去得費些唇舌,錦青遠嫁闌蘇真是唐門大事。
錦青和聞易,因了都是上有長兄長姐管事,都是閒散的性情,二人在眾人看來是般配。
錦心十分欣羨他們,如自己和百聞軒這般家族長女長子,恐怕都要都要以家族利益優先。就算家族門人沒有意見,自己也是要擔起家族責任。門當戶對,自己處理諸多事情也可找個一樣閱歷和能力相當的人商議,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但是世上的事情沒有絕對的定數,對方權傾朝野,財大氣粗,樹敵對手也頗多,交際也頗為複雜,要處理的瑣事,顧全的局面也多。
所以,唐門長輩其實是對個人婚姻沒有過多幹涉。但是,祖上也有一條訓誡,除非有真情在,或者唐門危難,不得與王族通婚。
王族雖一時富貴,九五至尊,集權利為一手。豪傑英雄輩出,哪一個姓氏帶過王冠一千年?權落人輕之後,禍害的是子孫後代。當做傀儡還算幸運,好多王孫江山易主過後被殺,被活埋,被囚禁,連遠親都株連。錦心倒是不介意未來夫婿的能力,財力,反正禍福自有天定,誰也不能如意算盤手中操。
操持計算再多,臨了一把火,化為燼土。
閒時有人笑,興亡是回合,莫嘆莫婆娑。
“你們可得提醒我可別走到那珠芙蓉花前去,我可不想毒死那樹芙蓉。不想被我的毒氣弄得全身紅疹的,乾脆被我拽住就認了自己是誰?”
眾人在玩遊戲之前,已經摘掉了身上的飾物,換上裝著一樣的幾味濃香香料的香囊,是爲了避開熟識之人憑藉氣味快速識出。男女八人皆穿著一樣的廣袖藍色布衣,一樣的髮髻挽成團,用玉簪彆着。個個素雅得像修道的仙人,這眼前風貌倒像天上神仙遊戲的光景。
在走神觀察眾人之時,錦青毫無預兆的用輕功一點,居然飛到錦心面前,踩到錦心裙裾。花善和錦心閉氣不敢動——這錦青也太膽大了點,直接亂飛。
還居然正好飛到離錦心最近,錦青隨便快速一伸手,修長的指甲剮到錦心臉上。錦心感覺到臉生疼的時候,已經被錦青一把抱住。
花善見錦心被錦青抱住,想替錦心引錦青松手,便在旁邊用衣袂煽風。錦青哈哈大笑:“旁邊幫忙的那位別白忙活啦,我好不容易抓住便是不會放手!反正是錦心,花善,念珠,你們其中的一個。多抱一會兒也無妨,來讓妹妹我好好親一個。”
錦青說錦心的時候,眾人被她嚇了一跳,這是這幾輪唯一一次猜對最快速。她再念出花善,念珠,眾人皆鬆了一口氣,還好錦青只是在排除。
錦青輕輕在錦心臉上用手觸控,觸控了許久還未得出答案,她小聲的說:“是姐姐吧。”
錦心不動不承認,花善在旁學錦心的聲音:“我在這裏,我在這裏。”
錦青聽了一下更加確定了——是姐姐!
“花善的聲音雖像,但是你的鼻子很高,就排除花善,一般我姐姐有難,花善就會在旁邊幫忙,護她心切,反而被我發現是我姐姐。”
上次百聞軒逮住錦心,花善模仿錦心的聲音就讓他猜了是念珠。後來百聞軒逮住錦青,也等了些時間,還是分析辨別出來是錦青。其實錦心知道,是百聞軒故意放過自己。
他對自己不顯山不露水的好,這種好不一定是兒女情長,也不一定是疼惜,不是尊重和像其他更有力量的感情,纔會讓他如此不動聲色。也沒有一點點線頭,看不出一點點其他的雜質。
這次花善如法炮製,卻被錦青識破,錦心出局。
錦心是下一輪的摸魚人,花善幫錦心繫上矇眼睛布條,錦心感覺剛纔被錦青手指剮過的臉有點生疼。
“錦心臉上的布條上怎麼會有血?”
錦心用手一摸右臉,果然有血腥味。花善過來揭開錦心臉上布條,拉著錦心去廂房。“先去把傷心處理一下吧。”
“不過是小傷口。”
這傷口,恐怕是方纔錦青指甲太過鋒利剮到。還好是錦心,不是念珠郡主和花善公主,不然一個國家的郡主和公主臉上有瑕疵就不好了。
未免眾人因為擔心自己而壞了興致,錦心把布條快速蒙回眼上說:“不是傷筋動骨,何必驚訝。這一次被抓住的人,懲罰可就不那麼輕鬆了。傍晚去八寶齋偷響油鱔糊、精蒸鰣魚、荷葉粉蒸肉,白湯鯽魚、松鼠鱖魚。”
在那閉眼一瞬間,錦心晃過一眼看見一個在隱梅山莊不曾見過的人正對著院子,孤單的依靠在院落隱蔽處芙蓉樹旁,眼神澄澈看著自己。
錦心徑直往前行走了幾步皆無人被逮住,繼續往前走好像走到軟軟的草地,伸手觸碰到一團軟軟的花,像是花開嫣然的芙蓉,已經走到了石板之外。
緋色芙蓉花被錦心伸手一碰觸,花瓣紛紛落在樹下人的肩頭。
錦心感覺臉頰受傷處有人輕輕用錦帕,輕輕慢慢拭去臉上的血跡。錦心轉彎回去,布條蒙著眼睛也不知自己到底具體方位,身邊有誰。用腳踩了踩石板邊緣,擔心踩到石板高出的邊沿會把自己摔倒。結果,還是一踏出去就是踩到高的地方,被絆倒。
有人溫柔扶起來自己,身上隱約有檀香之味,不是女子所用薰香。
男女有別,錦心身體往後挪了一下。
那人轉到自己側面重新扶起自己,錦心被蒙著眼睛跟著那人走的方向判定自己在向遊戲中心走去。
爲了印證自己的猜測,錦心抬頭透過布條的縫隙看眼前之人,轉了好幾下才看到模糊的樣子。
——是柳懷言。
——怎麼沒有檀香之氣了?
“你方纔走出了界限。”柳懷言輕聲說。
“謝謝。”
——謝他幫自己擦掉臉上的血跡,也謝他接住了將要磕在石板上的自己。雖然摔一跤也沒事,只是花善錦青會擔憂。
那柔軟的錦帕,擦拭錦心血跡的那一刻,好像有什麼在在撩撥她的心像手指撫琴,像風吹湖水,皆是動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