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見面禮
“師傅好厲害!”小月一臉的崇拜。
“那是,我是部隊大院出來的,學過擒拿格鬥。我有個師傅,他是警衛排的,好厲害的。”
“師傅又怎麼到了我們安濟縣?”
“這不是趕上百萬大裁軍嘛,我媽媽是安濟縣人,我爸爸從部隊轉業,我就跟著爸爸來到安濟縣。年前回來的,剛剛半年。”
“難怪你說話那麼好聽,像電影裡一樣。”
“那是普通話,傻丫頭!”
“好好聽的,一點都不普通。”
齊天成有點哭笑不得。雖說是這個鄉下的丫頭少見識,說話對不上頻道,但是總能在她那兒,找到在別人那兒難以找到的優越感,針眼大個事,在小月那裏,就是值得尖叫的驚喜。
小月惦記著箱子裡還有半箱冰棒沒有賣完:“師傅,再到哪裏去賣?”
“快放學了,找個學校去賣。”
“還到一小去,那裏賣的快。”小月自作聰明地說。
齊天成又好氣又好笑:“小學生每天的零花錢就那麼幾個,你早上颳了一道,現在再去刮,還有嗎?”
小月恍然大悟:“啊,是這樣啊。拿到哪裏去賣?”
“環城中學,那裏大多是鄉里的學生。”
“師傅,你不是說鄉里的學生沒錢嗎?”
“他們住得遠,中午不能回家吃飯,家裏總的給點錢吃飯吧?擠點錢,嚐嚐零嘴,他們經不起這個誘惑的。到時候,你吆喝的時候,嘴巴儘可能甜一點。”
“嗯,我試試。”
學校剛放學,校門有很多人,趁著門衛沒注意,兩個人揹着箱子進了校園,來到操場,有一個班剛下體育課,小月馬上迎過去:“哥哥,姐姐,吃冰棒。便宜著呢,一個只要三分錢。”
一群人剛打完球,正熱得嗓子冒煙。一個平頭少年摸摸口袋:“我沒帶錢,哪個借我三分錢?”
身後的一個說道:“我有,來,也給我一根。”
樹蔭下扎著羊角辮的女孩也擠進來:“小妹妹,也給我一根。”
齊天成在樹蔭底下袖手而立,沒有一點幫忙的意思,就看著小月在那手忙腳亂,又是開箱拿冰棒,又是接錢,找零。等人群散去,小月將手中的錢攏攏,發現少了三分錢,頓時急眼了。
“這,這……”
看著小月滿地尋找的焦急的樣子,齊天成有些好笑,抬起自己的右腳,原來他踩著兩分錢呢。
“你在布袋子掏錢時,帶出來的。”
“哪還有一分呢?”
“滾到陰溝裡了。”
小月彎腰就去掀開陰溝的蓋板,齊天成連忙制止道:“你莫不是真的爲了一分錢,就要去掏陰溝吧?這一分錢算我的,行不行?”
齊天成拉著小月:“別爲了一分錢浪費時間,走,到宿舍去,我這還有半箱沒買完呢。”
小月一邊走,一邊回頭望,口裏還在嘀咕:“一分錢呢,可以買半盒洋火。”
小月來到宿舍門口,吃過飯返回宿舍的學生已經陸陸續續走來。
“冰棒冰棒哎——”
“哥哥,這冰棒三分錢,回去想吃的話得五分呢,買一根吧!”
“一根?好勒,我這就給你拿。這個哥哥,你也要?稍等。”小月越來越熟練了。
“這是哪裏竄出來的小鬼,怎麼跑到校園裏來了?快出去!”一個教師模樣的中年人衝過來。
小月一聽慌了神,旁邊站著的齊天成說:“小月,別急,還有兩根,等他趕過來時,我們都買完了。”
齊天成迎上前去:“老師,對不起,我們不知道不能進來賣冰棒,我們這就走,這就走。”
這麼一耽擱,小月已經把最後兩根冰棒遞了出去,收好錢,蓋上了箱子。兩個人一人揹着一個空箱子,離開了學校,身後,老師還在喊:“再不要進來!”
“好勒!”
走出校門,小月把六角錢遞給齊天成。
“不是說好的那一分錢算我的麼?”
“師傅,是我掉的,又不是你掉的。”
齊天成也不再說,走了一會來到一個十字路口:“小月,待會你進了冰棒,背到這裏來賣,中午天氣熱,這裏人流量大,雖然比不上電影院、學校,但是好在沒人攆你。”
“嗯。”
來到冰棒廠,齊天成把箱子遞進去。
“小天,怎麼搞到現在?沒在外面闖禍吧?”
“這不是剛剛賣完嘛。”
“好,我馬上下班,你等我一會,我們一起回去吃飯。”
“媽,把這紙箱子裝上,已經開了票的。這個女孩中午還要賣的。”
“師傅,她是你媽媽呀?”
“你才知道呀,真夠笨的,不是早告訴你了,我一出生,她就認識我了。”
“喔,是這樣的呀。”
小月揹着箱子走了,齊天成在後麵喊:“我下午過來找你。”
小天的媽媽換好衣服出來,問:“這女孩是誰呀?小天,莫不是看上這個鄉里伢?”
“媽媽,你兒子的眼光還不至於這麼差吧?”
“也是。原來只是在男孩堆裡混,怎麼突然帶著個女孩,媽媽感到奇怪罷了。我還以為小天一夜之間就長大了呢。”
“媽媽,借我一塊錢。”
“你不是有錢嗎?這些天賣冰棒,賺的錢都留在手上,你還要錢幹什麼?”
齊天成把小月的故事告訴了媽媽,媽媽也很傷感,現在還有這麼造孽的孩子:“要不要跟你爸說一聲?讓他想些辦法?”
“我的事不要他管!我就是想送她一個鬧鐘,手上的錢不夠,你要不借就算了。”
“好好,不說,不說。這個錢媽媽出,你賺錢很辛苦,留著吧。”
“我纔不要你的錢呢,明天賺了錢,我會還你的。”
“喲,跟媽媽也算的這麼清楚?媽知道小天心地善良,我們娘倆一起幫幫她,不行嗎?”
“媽媽,你不是說過,救急不救窮。小月還得靠自己,我們只是救救急罷了。”
“嗯,小天懂事了。”
下午,齊天成端著一個茶缸,來到十字路口,小月正站在太陽底下吆喝著:“冰棒冰棒哎——”
一見到齊天成,小月頓時喜出望外:“師傅!”
“沒吃飯吧?”
“吃哩,早晨王叔給了兩個饃。”
“你嘴唇都乾裂了,就不曉得吃根冰棒解解渴?”
“一根得三分錢呢。”
“就知道你捨不得,師傅給你帶來了。”齊天成把手中的茶缸遞過去,小月端了,仰頭咕咕的喝個底朝天,這該是渴的有多厲害!
齊天成心裏有些隱隱作痛:“小月,賺錢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把身體搞垮了,拿什麼去掙錢?”
“嗯。師傅,你今天下午不賣了?”
“我的任務完成了。還有幾多冒賣完?”
小月拍手笑著:“你也會我們安濟話!”
“學的唄。”齊天成先開箱子,裡面還有十幾根,“算了,不賣了,路上回去時,可以沿途叫賣,出了城,一根賣五分哩。走,跟我一起逛逛商店。”
“嗯。”小月收拾箱子,屁顛屁顛跟在齊天成後面。轉角就到了百貨公司,小月馬上就感到陰涼——這跟在太陽底下曬著差別還是蠻大的。
小月像是劉姥姥進了大觀園,這也感到新奇,那也覺得好看,就感到自己的眼睛不夠用。她對那個轉著送涼風的東西起了特別的興趣:“師傅,這是個啥?”
齊天成回頭望了一眼:“電扇。你們山裏又沒有通電,看這個幹什麼!”
“我就看看。”
“服務員,把那個鬧鐘給我看看。”
年輕的女售貨員從貨架上拿過來:“這是貴重商品,只能看,不能摸的。”
“我不試試,怎麼知道是不是好的?”
售貨員以為這少年是來添亂的,哪有這麼貴的東西,是這麼小的孩子來買?
“這是上海牌的,肯定沒問題。交了錢,我會是給你看。”
“多少錢?”
“四塊六角五。”
“小月,好不好看?”
“好看。”
“那好,我手裏只有四塊五,你能不能借我一角五分?我明天還你。”
“嗯。”小月拿出布口袋,在裡面掏了半天,在手中數了兩遍,然後遞給齊天成。小天拿著錢開了票,把手裏的票遞給售貨員:“把她教會,怎麼用?”
這個售貨員教了半天,終於把小月教會了。
“好,對對時間。”小天抬起手腕,“現在是四點十八分。你把明天的鬧鐘定到五點鐘就可以了,兩個小時趕到城裏來,我們明天到鄉里去賣冰棒。”
“師傅,你這是給我買的?不不,這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我還是不是你師父?這是師傅給你的見面禮,你要不收,我就不認你這個徒弟!”